十一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快。叶子才见黄,就哗哗地落,光秃秃的树干,窝着誓不南迁的喜鹊,寒风刮着人脸,一天比一天锋利。转眼,就结了冰,下了雪。

David,跟在我后面,一阵劲风吹来,我只得缓下脚步,下意识地裹紧外套。可还是一个不小心,刺溜摔了一跤。我赶紧站起来,有点尴尬,轻描淡写地说,我没事。

“真的没事?需要扶着你吗?”

“我真没事。” 我看着David的脸说。没有爱,没有恨,甚至都没有尴尬。我们早已形同陌路,何必再有嘘寒问暖。

Workshop后的晚宴,David来到我旁边。 

“陆希,你不喝酒吗?” David问。

“不喜欢”,我轻轻转动手中盛了苹果汁的玻璃杯答道。

“是啊,你一直都不喜欢喝酒。”

“你们认识?”同事Dolly听了我们的对话疑问道。

“那得看陆希是不是还记得我这个校友了。”

“学长可是维大的中国学生会主席,我当然记得了。”

我怎么会不记得David呢。曾经一想起,就会心痛的名字。

他送我心形的橡皮糖,却从未提过爱。

他牵我的手,却从未想过一生一世。

他说和导师出差筋疲力尽,却流连午夜的灯红酒绿,不醉不归。

他说那个缠着他的女同学很烦,却每每和她一起上课吃饭做实验参加派对。

他说我和那些想着法获取关注的姑娘不一样,却和那些姑娘互动频繁。

原来,他的幽默风趣也会讨其他姑娘欢欣。原来,他说喜欢你只是为了骗取一个吻, 并不想要一颗心。

喜欢上他的那段日子里,我像是一个单恋的木偶。自卑,敏感。魂不守色地等他的微信,短信和电话。

我去钓鱼那天,是个大阴天,后来还下起了蒙蒙细雨。鱼钩被我甩到了树枝上,带我的小师傅一脸生无可恋。索性,钓到很多巴掌大的小鱼。他们被鱼钩划破嘴,在桶里待一下午,又被放回到湖里。我在心里想,还好他们伤的不是心。

我窝在宿舍里看前任攻略3,林佳大口吃着让自己过敏的芒果,用她的方式了断对孟云的爱时,我心头一阵悲伤。我忽然庆幸,自己没有像林佳那样,用了五年才去承认爱错了人。然后删掉了 David的微信,电话和邮箱。啊,终于不用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七天地等回信了,真好。

失恋就像一场重感冒,会食不下咽,会呼吸困难,会全身疲惫,但总会好转。


“陆希,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起过我?想过我过得好不好?” 

“我有那么多更重要的事要做,好吗?而且你不是已经娶妻生子,那不是你的爱人应该关心的事吗?”

“那你过得好吗?” David问。

“我过的挺好。”

“你有谈恋爱吗?我可能问的太多了,你也可以不回答的。”

“当然有啊。”

“你现在还一个人吗?”

“并不算一个人吧。我有一个喜欢很久的人。”

David沉默良久。

“Tanja写邮件,我很抱歉。她那时怀孕了,有些神经质。”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再说她才是真的爱你,和前任做朋友,的确是对现任的伤害, 我理解的。”

“我还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最后一个问题。”

David 想了很久说:“你爱过我么?”

“我最爱自己吧。二十岁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爱什么样的人。三十加的某一天,才会恍然领悟吧。”

“你连考虑的时间都不需要,就回答完了。”

“什么回答完了?我要了一瓶清酒,50度,尝尝不?”微醺的Dolly摇着酒瓶道。

“给德籍华人尝尝吧。我要失陪了。回家陪老妈,她微信下通牒了。”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微博上说,喝酒不要超过6分醉, 吃饭不可超过7分饱, 爱人不要超过8分情。可谁不是喝酒喝到吐,吃饭吃到撑, 爱人爱到哭呢。 很遗憾,十年前的David不懂得珍惜一颗真心,十年后的也David不明白,等闲变却故人心。我早不是那个天真的姑娘了,会因为几页课堂笔记而感动而胡思乱想一星期。我变了,成熟了,漂亮了,但是也不爱他了。 当我穿过了暴风雨,我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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