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那个在烈日下奔向报社的年轻人

鸽群盘旋在天台上,这个场景似乎从我六岁起就是这样了。鸽子的一生是什么意义?它们的翅膀划破空气,却永远飞不出那个无形的圈。

十六年前的今天,也是这般三十五度的高温。我穿着新买的衬衫,浆得挺括的领子磨得脖子生疼,走向报社报到。那是我人生第一份工作——记者。彼时胸腔里跳动的,是要做"自由而有用的媒体从业人员"的宏愿。东方书报亭的老板,用沾着报纸油墨的手指推了推眼镜,说我捧上了铁饭碗。他那副神情,仿佛已经看见我十年后坐在主编室里的模样。

如今十六年过去,我在某栋玻璃大厦的五楼,对着电脑屏幕核对授权业务数据。那些曾经能倒背如流的新闻五要素,早已被各种KPI指标取代。偶尔在茶水间遇见实习生喊我"老师",会下意识想纠正他们该叫Justin,话到嘴边才惊觉不合时宜。

十六年后的今天,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见对面旧楼天台上盘旋的鸽群。它们飞行的轨迹与三十年前毫无二致——先向左转一个圈,再向右转一个圈。阳光在它们的翅膀上跳动,恍若时光从未流逝。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与这些鸽子并无二致。我们都在某个无形的天台上盘旋,以为在前进,实则只是在重复画圈。年少时笃信的铁饭碗,原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鸽笼;所谓的理想抱负,也不过是翅膀扇动时带起的些微风声。

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滴"的一声,提醒我冲泡完成。我端起杯子,看见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眼角有了细纹,头发里夹着几根银丝。十六年前那个在烈日下奔向报社的年轻人,如今只剩下一副被空调吹得发僵的躯壳。

鸽子们还在飞着。它们不会知道,在某个玻璃窗后,有人正从它们永恒的盘旋中,照见了自己生命的轨迹。或许它们根本不需要意义,就像这座城市不需要记住每一个在其中画圈的生命。

我放下咖啡杯,回到工位。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历显示着今天的日期——与十六年前入职那天完全相同。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与鸽子振翅的声响,在这个炎热的午后,奇妙地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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