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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阅兵”假期的空闲,看完了韩石山的《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很觉快意。以前也看过《一个也不宽恕》、《胡适评传》两本传记,但感觉那只是学者枯燥乏味的考证与罗列,读着生厌,过后便没留下清晰的印象。韩的这本书思路和文风则大不同,引人入胜,不愧他在文坛中“山西刀客”的称号。
在这本书中他提出了一个独特的视角——新文化运动的核心北京大学分为早期的“留日派”和稍晚的“英美派”。运动初期因为“英美派”尚未壮大且诉求与“留日派”相同,所以二者可以同心协力,共举新文化运动的大旗。但后来随着运动的不断深入和“英美派”的逐渐壮大,二者开始分化并渐行渐远。鲁迅在“思想”和“组织”上隶属于前者,胡适则属后者。二人思想的对比以及后来衍生出的诸多论战、纠葛、恩怨大致可以此为源头和参照来探究考察,这样一来那一时期纷繁复杂的人物、事件便清晰明了了许多。
但他的结论我不敢苟同——在最后的结论部分他把鲁迅说得太不堪了!仿佛鲁迅的地位仅仅是被政治利用的结果,这是不客观的。别的不说,鲁迅的短篇小说至今读来都仍是思想与语言的精品,《故乡》、《祝福》、《孔乙己》、《药》……历历在目,发聋振聩,同时期的文人无出其右者,这和政治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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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用Kindle阅读的方式把之前中断的《生死疲劳》又续读起来,重新开始体验莫言大师“魔幻现实主义”的魅力。不禁感叹——莫言至少是他那一代中国作家的集大成者。
他同时代的作家中,路遥有现实主义的扎实,也有构建鸿篇巨制的能力,却只敢老老实实贴着“平凡的世界”匍匐前进;贾平凹颇有几分超凡脱俗的“鬼才”,却只能经营精致的短篇、中篇,一到长篇便松散空洞,力不从心;陈忠实似乎兼具了二者之长,但终其一生也只能凝聚成一部《白鹿原》;余华等人似乎具有国际视野的大气象,无奈语言粗粝不堪,难以下咽。只有莫言轻而易举地同时具备了所有同辈作家身上的优秀品质,并呈几何倍数放大。从《檀香刑》到《丰乳肥臀》,再到《生死疲劳》,全是带着历史背景的宏达叙事和深刻思考,不仅不沉重、不吃力,反而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在结构上花样翻新,公然炫技;在语言上任意挥洒,恣意狂欢,令人陶醉,让人叹服!
诺贝尔文学奖虽然不是衡量中国作家水平高下的尺度,但唯独他能成为中国获奖第一人似乎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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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的交往一般也遵循着“物以类聚”的规律,但时常又会有些例外。
鲁迅和郁达夫无论从秉性、气质,还是文章风格,都属于截然不同的两类,且鲁迅好斗成性,与同时代文人几乎吵遍,却唯独与郁相安无事且私交甚笃。钱钟书深居简出,超然独行于文坛,几乎不与任何时人往来,却唯独与学力、趣味均毫不相当的沈从文过从甚密,如亲如故。萧乾与贾平凹不仅分属于不同的年龄段和文学时代,个人的文化背景、文字风格亦相去甚远,但这位洋派的老前辈偏偏对这位乡土派晚辈厚爱有加,不遗余力地眷顾提携,使他频获国际大奖,名噪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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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借着一股酒劲儿,一口气把近来热传的《折叠北京》(The Folding Beijing)读完了。
这部小说挺有意思的,它让我想到想象力对于写作的重要性——有时候只有大胆地夸张变形,才能清楚鲜明地反映出现实生活的本质来。作者就是把北京从五环城乡结合部、“城中村”脏、乱、差的底层到二环内高、大、上的核心阶层,用科幻的形式给“立”了起来,变成了类似于但丁《神曲》中的地狱、炼狱和天堂一般。这样的创意提神醒目,发人深思,比实实在在“贴”着地面和现实写立刻显示出其高明和深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