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妖(下)

关月山带着宋子淑到了红袖楼,两人依旧是绕路从后门走进。刚进后门,迎面便有一穿着水绿色襦裙半披散着长发的女子歪歪斜斜的朝两人走来,她显然是喝醉了,脸上还透着红晕,醉眼迷离的看着关月山与宋子淑,痴痴笑道:“你怎么还领了个女儿回来?”

宋子淑躲在了关月山的身后,好奇的看着那女人,那女人面色粉白,额头上一红色花瓣形的贴饰极美。

关月山笑道:“香娘,这个时候怎么还在这里偷起了懒儿?”

香娘软软的伏在了亭柱旁,她看着宋子淑,朝她招了招手,宋子淑由他的身后走出,香娘忽而笑了:“还是个娃娃啊,你要想把她带进去,回头怎么和天子妃交代?”

关月山也在为这事儿懊恼,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到时我自有办法。”他说罢,就带着宋子淑继续向前走,可香娘又叫住了他:“别再走了,武承嗣就在花月楼上。”

关月山忽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香娘,香娘也不再笑,面带哀伤道:“明天,我就要被送到周兴的家里做侍妾了。”香娘起了身,走路的姿势依旧有些歪斜,可他却总觉得这其中又有了些决绝的意味。

关月山带着宋子淑又是饶了路,进到红楼里,依旧是歌舞糜烂,他趁乱带着宋子淑上了楼,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关月山叮嘱着宋子淑要把房门关好,自己则是到了杂物间将就了一晚。

他那一夜睡得也不好,早晨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待他出去,才知天刚放亮,香娘就被周大人的手下由后门接走了。他望着又恢复寂静的院子发着呆,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就上了红楼,在房门前敲了几下无人回应,刚欲撞门而入,天子妃却把门打开了。

“你....起这么早?”关月山也是无话找话的尴尬,而天子妃则道:“一大早就送走了香娘,本想着来看看你,可未成想,你这么没良心,在屋里藏了个小老鼠。”

正说话间,关月山已随着天子妃进了屋,宋子淑正坐在桌前捧着点心吃得欢快,关月山又看看天子妃,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天子妃打断道:“这小老鼠都跟我说了,想不到你这人也有突发善行的时候?”

关月山微挑着眉,楼下忽然又传来一阵吵闹声。天子妃皱了皱眉,转头道:“先把这小老鼠带到后院藏起来。”关月山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他由后院又回到红楼的前厅,才知昨晚好像出了什么事儿,衙门来了人正做询问。一衙差见关月山由后院出来,便上前问道:“所有人都出来了吗?”

关月山耸了耸肩道:“一大清早这么吵,哪还有人能在屋里睡得着?”

衙差点了点头,便又要核对关月山的户籍,关月山把自己武侯证拿了出来,衙差便又走到其他人跟前核对。

关月山走到明花的身边,不远处天子妃正拿着账簿与人核对,明花低声道:“听说昨晚出事了,宵禁的时候有一位武侯被杀了。”

关月山微微惊讶道:“宵禁时街道上怎么还有人?”这边衙差们走后,关月山便上前询问,天子妃走到他的身边道:“昨晚死了个武侯,是在我这红袖楼里喝过花酒去值班儿的,今晚你也值班,小心一点,指不定是长安城里又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人。”

夕阳落山,宋子淑也与红袖楼里的人相处不错,他便放心的去接班了。刚到交接处,崔平便把人给拉到一边,鬼鬼祟祟道:“你知道吗,昨天死了个武侯!”

他当然知道此事。关月山点点头,暮鼓声响起,所有坊门关闭。太阳落了山,两人提着灯笼走得很慢,主街不比坊内,根本不会有人走动。两人每每值班都是消磨时间随便走个过场。

今天的崔平却格外认真,他虽走得慢,但两只眼却如鹰般,不停的打探着路过的每一个角落。

他边观察着周围边道:“昨晚死的是一个叫焦承恩的武侯,人不大,也就二十来岁,是我的邻居。昨晚出事儿后,早晨衙差便让我们去认尸,你都不知道,那死状...啧啧啧”崔平摇着头,一想到那人的样子,他就不寒而栗:“脖子上有好几道抓痕,浑身上下都被挠烂了,我们问他是怎么死的,仵作却说是被野兽给抓的!”

关月山听此便觉得好笑:“你是说咱街坊里出了个野兽,还在宵禁的时候杀人?”

崔平并不觉得这有多好笑,他们走到平康坊前,崔平指着一面矮墙道:“你看这墙上缺了一块。”

关月山点点头道:“好多年前就有了,一直没人来修。”

崔平板着脸点头道:“是啊,一直没人来修,也得亏没人来修,让我时刻记着,这里可是有妖怪出没的。”

关月山看崔平那不似玩笑的表情,也不好去打断他,可远处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二人赶忙朝那方向赶去,却又听到深巷中有些响声。崔平不假思索的就跑进了深巷里,关月山无法也只得跟过去,可刚到深处,他就见前方火光乱晃。

“崔平?崔平?”关月山小心叫着,也未得到回应,随着崔平惊恐的一声大叫,关月山赶快提着灯笼向前跑,却见前面一堵高墙上映出了一个影子,这影子似人又不似人,它有着人的身材,可头上却有一对耳朵。它双臂纤长可前段却是一双利爪。一阵阴风四起,那道影子便弓起了身,它身后的尾巴也开始来回摆动,像是蓄力代发。

“住手!”尽管关月山已经因这眼前的景象惊恐到了极点,可他依旧是壮着胆子喊出了那句话:“什么人!宵禁也敢出来造次?”

那影子在关月山的一阵怒吼后便一闪身消失了,关月山随着影子追了过去,可并未见到什么。他又折了回来扶起还在惊恐状态的崔平,远处有一匹马队闻声赶来,为首的便是郭守义。

郭守义看着两人询问道:“可见到什么可疑之人?”关月山看着崔平,一时间不知怎么去表达。崔平却忽然起了身,兴奋这大喊大笑道:“这次看清了,我看清了!是猫妖!猫妖!幽绿幽绿的大眼睛,一条尾巴那么长!还有那爪子,焦承恩就是被那猫妖抓死的,一定是这样!”

崔平已陷入疯魔状态,关月山见郭守义那凝重的表情,怕他再说下去会出事,索性一个手刀便将人给打晕了过去。

他讪笑道:“不知您这么晚来此为何事啊?崔平他多喝了点儿酒,您别见怪。”

郭守义冷冷的看着两人,只是道:“别在这儿待着了,还不去巡街?”郭守义竟也没去怪罪崔平喝醉了酒,这其中定是有蹊跷了。

第二日关月山休班,在红袖楼中,那些姑娘们谈论最多的便是昨夜死于家中的白马寺少卿孙思斌。关月山由后院打包好一只烧鸡,便准备出门,天子妃却拦住了他。

“那丫头,你打算留她到什么时候?”天子妃无比哀怨的看着他,而关月山却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道:“我也是嫌她着实麻烦,但无法,我们不收留她,她也是无处可去。”天子妃恹恹的低声应承着,而宋子淑却跑了下来,她的额头上贴着红色的花贴,兴奋道:“大哥,你看好看不?花儿姐告诉我说这是花钿!”

关月山笑了笑,提手就撕下了那花钿:“你才多大,臭美什么。”他说罢,就向前走了几步,后又觉不妥,便朝她招了招手,宋子淑就又乖巧的跟了出去。

“大哥!我们干什么去?是不是赚钱?”宋子淑蹦跳着跟在关月山的身边,而关月山则是不耐烦的打断她道:“还去赌场?我跟你说,赌钱是不对的,不管你运气多好,但染上这种习性都是不好的!久赌必输,你以后不准去赌知道吗?”

宋子淑乖乖的点着头,关月山向前走了几步,宋子淑又很快的跟上,眼露崇拜道:“大哥!你好厉害啊,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啊,不过有点凶,好像我爹!”

关月山看着她那天真的模样,暗自叫苦,明明他也才二十出头,竟被一十几岁小姑娘说像爹?两人继续走着,到了街角,关月山便见一顶轿子停在了崔平家的门口。

崔平也是苦出身,根本没什么有钱的亲戚,他深觉此事大有问题,便拉着宋子淑躲到了墙后,过了一会儿,里面终于出来了人,关月山是更加奇怪了,由崔平家出来的,竟是一直看不起崔平的郭守义?

待那顶轿子走后,关月山便去了崔平家,崔平的脸色已好上许多,昨晚喝了压惊汤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他带来了烧鸡,崔平刚好又炒了点小菜,三人便坐下来开始吃饭。崔平今天好像心情不错,连自己埋在杏花树下的三年女儿红都拿了出来。

关月山开玩笑道:“你这是在哪发了横财了?”

崔平却笑道:“哪有那好命发财?只是这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真啊!”说到这儿,他竟又唱起了小曲儿。

崔平的态度太过反常,关月山走在路上都皱着眉回想各种蹊跷。一阵哀乐声响起,关月山的身后就有一队人抬着棺材穿着素衣哭丧。

关月山见此,便拉着宋子淑退避,可宋子淑却定定的站在了原地,她跑到棺材前,将双手附在了棺材板上,这一举动实为大忌,很快便有人来要抓她。

关月山赶忙上前赔礼,一阵混乱中不知怎的,本还钉得严实的棺材忽然掀开了盖子,在一阵尖叫声与慌乱中,关月山看清了躺在棺材里尸体的模样。那尸体的脸上有很粗的抓痕,脖子上的皮肉也丢失了大半。

他也来不及震惊,只得趁乱将宋子淑带回了红袖楼。

由昨晚关月山便是一直在受着刺激,他不停的教育着宋子淑:“不可以去拦别人的棺材,那样不吉利,死人也无法安生,还可能会来报复你!”

宋子淑却摇摇头道:“死去的人只会去报复曾经害他的人,不过人化作鬼也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因为魂魄早就被地府的人收走了。”

关月山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想去点头却又觉有些不对,昨天又死了人,据说死状与前一天人的死状如出一辙,所以今天午后便很少有人出门,红袖楼里的生意也是冷清了许多。

天子妃见关月山坐在椅子上,而宋子淑却似犯了错一般低头站在桌前就觉好笑:“你们两个真不是父女?”

看到天子妃,关月山便道:“你来的正好,快告诉她,拦人棺材就是拦住死者的安息路。”天子妃惊奇的看着宋子淑问道:“小丫头,你还有胆子去拦棺材?”

宋子淑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没,我感觉到一丝妖气,就拦住了那棺材。”

天子妃轻蔑的看着她道:“你还能感受到妖气?”

宋子淑再次点头道:“妖杀人,自带戾气,人死后身上就会残留妖的气息,妖若化人虽可隐藏于人群里不被发现,可一旦有了害人之心,妖气毕露,而且受害人的伤势越重,那妖气残留的就越多。”

天子妃再次打量着她,问道:“那你可知是什么妖?”

宋子淑侧头思考着,关月山却忽然道:“猫妖......”

接下来的几天里,长安城内陆续有人受害,而死者竟全是朝廷要员。坊间开始传言说长安城里糟了猫妖,很快整个长安城的老百姓也开始相信,城里真进了猫妖。

城里忽然涌进了很多术士,这传言越闹越真,长安城内又陷入另一种危机中,太平年代出妖,这是因为在位者并不是天选之人。一时间朝局动荡,规劝武皇退位的声音越来越大。

“嘿,听说了吗,李大人家.....”小饭馆内,一身着青衫的人欲言又止,另一人便侧耳问道:“怎么?李大人也....”

那青衫人长叹一口气道:“一池子的鱼全都翻了鱼肚白,你说是不是遭猫妖了?”

“嗨!我以为李大人...咔”一旁的人做着滑稽的表情,他笑着转过头,却见一人表情严肃的盯着他,就禁了声。

关月山转过头,看着好奇的正侧耳倾听的宋子淑,便一拍她的头道:“是猫妖?”

宋子淑摇摇头,关月山问道:“为何?”

宋子淑则是笑得皎洁:“有哪只猫会放过送到嘴里的鱼啊?”关月山听完,也摇头笑了起来,可他一转脸,却见茶楼外有一熟悉的身影,是崔平。

崔平依旧是常年穿着武侯的衣服,可这一次,他可不像之前一样节俭,没去那便宜实惠的小餐馆,而是直接去了街口的那家天香楼!

天香楼吃一顿,那怕是要花掉他半个月钱的。崔平哪来的这么些银子?

思及此,他便起身追了出去。进了天香楼,才知崔平竟是上了二楼的包间。他依旧是在外守着,过了不知多久,崔平出来了,而送他出来的人正是郭守义。

崔平好似酒足饭饱,溜溜达达的在街上逛着,又去了一家刀具店,由店中出来,他便又坐着马车离开了东市。

待到黄昏,崔平回到家时才懊恼着自己的大意,家里的门都没有锁,他快速的跑进院子,关月山已经在院内等着他了。

关月山看着崔平,想问些什么,可他最终也不想去插手那些乱事,便只是问道:“你买刀做什么?”

崔平看着手中的刀,嘿嘿笑道:“防身用,对了我还去了寺庙,求了个开了光的珠子,你也知道现在猫妖横行,长安里的道士又都不靠谱....”

关月山见崔平说得正兴起,也不打算去打断他,可崔平却道:“长安城中正在发生一件大事,朝廷里的达官显要能轻松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我们在他们眼里就像蝼蚁,死多少都不足惜。”他说罢,又拍了拍关月山的肩道:“月山,你还年轻,这么混总不是个事,得为自己将来考虑了。”

关月山笑问道:“怎么考虑?看你这说的,好像是要去干一件大事。”

崔平点头道:“可不,我决定抓住那猫妖,到时受到朝廷表彰,看那些人还拿我当不当回事儿!月山啊,什么是干大事?英雄干得就是大事,帝王干得是千秋伟业,可我们都是被逼的啊,想要活,就得往上爬。”

告别崔平,关月山也回了红袖楼,可他刚到门口就觉得不对,这两日虽客源少,但也不至于是闭门休业的。

他赶快进了屋,却见一众姑娘都哭丧着脸坐在一楼,天子妃看到他,也叹了口气道:“香娘回来了。”

关月山听罢,心里便是一紧,匆忙的上了二楼,却见香娘憔悴着脸全无往日风采。

她坐在桌前暗自流泪,关月山上前询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若是被送回来,他反而会宽心。

香娘哀伤的抬起双眸,轻唤了一句:“辰儿”关月山的脸瞬间没了血色,跌坐在椅子上,眼里也多了恨意与惊恐。

香娘看着他,轻叹一口气道:“你放心,没人知道我们是谁....”她说着,又用手握住了关月山的手道:“周兴死了,是被猫妖杀死的,周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所以我就又被送回来了。”

关月山的面色渐渐缓和,他转过脸,也没有安慰香娘的话,只是道:“他死了也活该,他曾和武三思害死了多少人!”在说到激动时,关月山又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最后只是道:“也许那猫妖也是来替天行道的。”

他说罢,便起身退了出去。楼下的姑娘们还在叹息着:“香娘命也太不好了,好不容易从良了,那周兴却被猫妖害死了.....”

关月山没说话,默默走下楼,又提着酒壶到后院喝起了闷酒。天子妃走到他身边笑道:“那年香娘带着你来投奔我,我还想着你是香娘养得某只小狼狗。”

关月山看着天子妃,他无言的将酒壶递给她,而她则是十指纤纤的捧住了关月山的脸,双眸含情似水:“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过去,不管我有什么样的过去,记住我叫天子妃,记住,我喜欢你。”

关月山轻笑了一声,又举起酒壶开始喝了起来。天子妃叹了口气道:“你说那猫妖还会害多少人?”

关月山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盛夏的虫子总是那么不安分,吱吱的叫个没完,他道:“也许猫妖害死的也都是该杀之人。”

天子妃问道:“你不怕妖?”关月山回过头,他似是看着她,又似看着那场可怕的大火,一下子就在一片哀嚎中,什么都消失殆尽了。

“比起妖,人心岂不是更可怕?”关月山渐渐眯起了眼,而天子妃则是轻启朱唇,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丝温热便转身消失在了阴影中。

整个七月好像是冲撞到了煞气,所有不好的事,都聚集在了这一月。待到十四日,衙差忽然又登了门,在大家还未作出反应,香娘便被人带走了。周府的下人指证,是香娘杀了周兴。

这一件事又是激起千层浪,有人说香娘就是猫妖,还有人说,其实长安里根本就没什么猫妖,只不过是人假扮的。

红袖楼里像炸开了锅,她们都不相信那么温婉的香娘会杀人?人证物证聚在后,香娘被处以秋后问斩,红袖楼里的人集了钱要去牢里看香娘,关月山与香娘最为交好,可关月山却对此事避之不及。

红袖楼里的姑娘都说他没良心,最后还是天子妃去牢里看望了香娘。

谁都不知,在得知香娘要被问斩的时候,一项没心没肺的关月山也是独自买醉,在后院的假山里哭成了个孩子。

天子妃去看过他,关月山一直隐忍着,却也哭得没了力气,嘴里一直喃喃道:“香娘一走,我就真没了亲人....”他颓丧的哭着,后又开始发起恨来:“为什么!他们姓武的人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我们算什么?就算活着,也要活在一个假身份,没有太阳的地方?”

“如果真有猫妖....如果真有猫妖,为什么不先杀了那姓武的?”

自香娘一事后,关月山便告了假,他每天都以酒当饭,直到把自己喝到不省人事方可罢休。他一直把自己置身在红袖楼中,却不知外面早已变了天。猫妖又杀人了,可那一次它没有成功,让武承嗣逃过一劫,武皇听闻此事大为震怒,召集全国的术师在长安城内抓捕妖怪。

这一道命令下去不要紧,一项繁华热闹的长安竟真真被搅了个翻天覆地,术师们拿着法器满城的乱晃,只要他们一开口,在砧板上待宰的母鸡都成了妖怪。

长安城内一时人心惶惶,人们开始互相猜忌,就连夫妻之间也开始了在官府衙门前互相举报的戏码。

“哎呀,真没想到,卖炊饼的李达竟然是妖!”红袖楼里也已关门好多天了,姑娘们无所事事,但光是长安内层出不穷的新奇事就不会让她们无聊了。

宋子淑最近也一直都待在红楼里没有出去,她没有户籍,出到外面,很容易被居心不良的人当妖物抓了去。

她也不算孤单,楼里的姑娘们闲来无事,便会各展才艺,有的教她画丹青,有的则教她画各种古怪的妆容,她们由早玩到晚,这日子过起来也是惬意。

清韵又开始弹琴了,今夜姑娘们又聚在后庭玩起了行酒令。每到这个时候,宋子淑都会找各种借口溜走,这一次她直接躲在了假山后面,却撞见了同样躲在假山后的关月山。

关月山瘫倒在地上,明明醉得眼都睁不开了,却还是不停的寻着身边的酒壶。宋子淑蹲了下来,随手提起一壶酒,闻了闻道:“大哥,你这么爱喝酒怎么不和她们去玩行酒令?”

关月山看着她,笑道:“和她们喝有什么意思?自己喝才过瘾”他说罢,便又是举起酒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宋子淑怀抱着酒壶静静的看着他,关月山问道:“你躲这里作甚?”

宋子淑叹气道:“我阿爹不让我喝酒,说喝酒会误事。”

关月山笑了,他嗤笑道:“你这么点儿个人,有什么大事?”宋子淑把下巴放在酒壶上,眨着眼想了想道:“不行,还是要听阿爹的,二十年前就因为没听阿爹的,我偷偷跑到长安,当时差点被抓呢!”

关月山起身敲了宋子淑的头道:“你个小姑娘才十几岁,二十年前?你前世?”他说着就举起酒壶道:“来,喝!”

宋子淑为难着:“酒又不好喝,还有点辣,你看你的脸都喝红了。”关月山晃了晃酒壶:“所谓一醉解千愁,酒是个好东西,喝了醉了,就能解决烦恼了。”

“是哦?”宋子淑惊奇的看着怀中的酒,她打开盖子,便探过头尝了一口。最后又是呲牙道:“就是辣!”

关月山的神志已有些不清,他吞吞吐吐的问道:“你...你怎么又喝了?你..有什么愁?”

宋子淑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沉,便傻笑道:“没有啊....只是看大哥好像愁什么...我帮你喝,说不定就会快些消去忧愁.....”

长安城又一次在晨鼓与晨钟声中醒来。关月山的头还有些痛,因昨晚喝了太多的酒。他未成想自己竟在假山里睡到了天明。捂着发痛的头,觉得腿也有些麻,低头看去,才发现是宋子淑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关月山回想起昨晚这傻丫头是在陪自己喝酒,便觉得好笑,轻唤了她一声,可宋子淑却睡得太熟。关月山怕再这样下去宋子淑会着凉,便想起身带她回去,他扶着宋子淑的肩想把人抱起来,却在宋子淑一翻身间惊得忘记了动作。

他的酒是瞬间醒了,慌张的跑入红楼,楼里的姑娘们还在睡觉。他便去敲响了天子妃的房门。最近他也是很少去见天子妃,天子妃见到他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又不忘嘲笑道:“怎么,大酒鬼撞鬼了?”

关月山无言,直接将人拉到了假山后,天子妃惊得差点尖叫出声,她用拳锤着关月山道:“你...这下怎么办?”

关月山皱着眉也不知该怎么办,天子妃已经急得团团转了:“这下可怎么办?我说一小姑娘怎么家里人就放心把人送到无亲无故的长安来!你!怎么什么人...啊,不,什么妖都敢往回领!”

天子妃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宋子淑,她睡得安详,时而还咂咂嘴,一切都和一酣睡的少女没什么两样,可她身后一条毛茸茸的黄色大尾巴在慢慢摆动可是真的!窝藏妖物可是重罪。

天子妃直接道:“报官!送到官府!说不定还能得到赏银。”

她说着就要向外走,可关月山却忽然拉住了她道:“为什么要报官?官府里的人会杀了她。”

天子妃却好笑道:“你醒一醒!她不是人,是妖,妖可都是邪物,万一她发疯杀了我们怎么办?你想想猫妖杀人。”

关月山低下身,小心的抱起了宋子淑,又将她的大尾巴塞到了裙子里道:“我叫你来,是要你帮我想办法怎么让她变回去的。”他回头看着发愣的天子妃,继续道:“你我与她相处那么久,你相信她会杀人?”

天子妃还未理清头绪,关月山已向红楼走去,他将人送回自己的房间,又特意用被子把宋子淑的尾巴盖住了。天子妃冷眼的看着这一切道:“你想保她?你连香娘都无能为力还想保一个妖?”

关月山也知天子妃说得没错,可他看着宋子淑又喃喃道:“她和我也没什么区别,如果大家都不知她的身份,她就可以坦荡的融入这一切,可若大家知道了这件事,倒是,她的快乐可能也就随之消失了”天子妃道:“大家不知道,可你也没有快乐。”

天子妃打开窗,看着下面巡逻的官兵,又低声道:“你看,全城都在抓妖,这里早就乱了套,能保全自己的,谁还管他人呢?就算我不说,迟早她的身份也会被那些术士看穿。”

关月山道:“过了八月十五她就会回去了。”

“可就怕她等不到八月十五。”天子妃冷笑着看着床上的宋子淑,关月山忽然抬头道:“你帮我看着她”天子妃问道:“你去哪儿?”

关月山道:“去找崔平.....”

夜寂无人,宵禁过后,连平康坊都无了丝乐之声。街道更是空荡荡的随着微风吹过,大门口灯笼吱呀摇晃的声音都是格外的清晰。崔平与关月山又站在了屋檐下,可今天却没有雨,从前的崔平当值时只会拎着灯笼,整个人懒得能少拿些东西就少拿一些,可如今,他背后背着包袱,左腰别着弯刀。

关月山看着他问道:“你真想抓猫妖?”

崔平笑道:“咱也不能眼巴巴吧看着别人升官发财,这么好的机会,就连上边的女皇帝都关注了此事,我若做成,何愁锦衣玉食更别说加官进爵了。”关月山闻言,也点了点头道:“那我和你一起干,功劳都归你。”

两人正说着,却走到了平康坊。关月山正奇怪为何崔平会选择在这里搞伏击,崔平就先一步爬上了墙,问道:“你们红袖楼有一阵儿没开张了?”

关月山点头道:“是,整个长安生意都不景气。”崔平嘿嘿笑道:“那天子妃还养着你?”

关月山也无心跟他开玩笑,只是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守着?”崔平神秘道:“跟你说,我那天撞到妖怪,那妖怪身上有一股浓郁的丹桂香,那气味儿和你身上很像。”

关月山紧张道:“丹桂香的胭脂长安里多得是,你为何觉得和我身上的像?”崔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很特别,和你身上很像....”

关月山还在纳闷,头上就传开呼啸的烈烈风声。崔平早就由墙上跳了下来,他示意关月山禁声。两人仗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墙上那人绿油油的一双眼。

关月山吓得忘记了动作,只知道狠命的抓住手中的匕首和灯笼。那妖物定定的看了两人一眼后便飞身离去。

关月山仗着胆子起身开始追,崔平却没了之前的豪情,他颓然的坐在地上,又叫道:“关月山你疯了!人斗不过妖!”

关月山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向前跑着。崔平望着他的背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便也追了上去。

那妖身姿轻盈,飞檐走壁间几下子就消失在了巷子里。关月山四下寻找,却听到前方一阵尖叫声。他迅速的跑了过去,又是当时崔平看到妖物的地方。关月山屏住了呼吸,慢慢接近,这里太静了,他现在的听力异常的敏感,他能够听到自己的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心脏强烈的跳动与抗议声。

一滴冷汗由鬓角滑落至脖颈,关月山怕自己会怯懦的退后,便一股脑的冲了进去:“宋子淑!”这三个字喊出来时,关月山的耳朵轰鸣,他自己都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人竟然是她。

宋子淑的一只大尾巴还在空中晃动着,她的双手上沾满了血。她满眼哀伤的看着关月山,两人都是先顾无言,这时崔平赶了来,他麻利的卸下包袱,拿出了一张绳网就将宋子淑给套了进去。

宋子淑好像才感觉到危险,可她却依旧没有动,两双大眼睛里是无助的泪,她就那样看着关月山,可关月山却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全部都被抽空了,他靠在墙上,听着崔平沾沾自喜道:“这么容易就抓到妖物了,这尾巴不似猫啊!”

他说罢,便要敲响早已备好的铜锣:“把你这害人的妖物送官,到时,嘿嘿,你也别这么看我,你害人无数,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咚!”崔平手中的锣被撞翻在地,他跌坐在地上,屁股吃着痛。关月山一下子从一旁蹿出,替宋子淑撤了网,宋子淑还在发呆,只听他大吼一句:“快跑!还不快跑!”

宋子淑由地上跳了起来,两三下便跑远了。一队人听到了动静,也朝这里赶来。这次死的又是一个武侯。

崔平见有人来了,忙收拾自己的家伙事道:“刚那妖怪杀了人,朝那里跑了!”一众人听了崔平的话,便向崔平指的方向跑去。

关月山看着他,不解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崔平冷着脸道:“小子,你坏了我的好事,这是我发财的机会,我可不能让他人站了先,那妖怪你果然认识,快说,是谁!”崔平说着,就上前拽住了关月山的衣领。

可崔平始终还是老了,关月山一只手一用力,便脱了控道:“就算我认识,我也不会告诉你,她是不会杀人的。”

关月山说着,又看着那死去的武侯道:“她虽是妖,但绝不会杀人,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崔平却哈哈大笑道:“妖不会杀人?你别傻了,即使它没杀人,妖还是妖,只要咱把它交出去,升官发财好处多得是,你何必偏袒一只妖呢?”

关月山看着崔平的嘴脸,不知怎的,现在的崔平更加的让他厌恶和恐惧。他转身便跑开了,待到第二日清晨,坊门大开,他才跑回平康坊、红袖楼中询问天子妃:“我不是让你看好她?”

天子妃捂着受伤的手道:“她发了疯伤到我,你要我怎么看好她?人绝对是她杀的!”

关月山皱着眉不去理会天子妃的话,只是满院子的寻找,希望宋子淑跑回来了。天子妃终于忍无可忍吼道:“即使你对我没什么感情,但也是我一直养着你!那宋子淑算什么?萍水相逢,还是个妖,你为什么那么袒护她?”

关月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冷漠:“因为她信任我”天子妃听到这话,觉得很可笑,可她的眼里除了可笑二字外,还隐藏着另一种情绪。关月山跑远了,她知道他去寻宋子淑了。

现全城戒严,宋子淑人生地不熟又能去哪里?关月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各个坊间穿梭。到了下午,他又跑到东市,又一次撞见了之前那个金胡子大汉。

他抬头愣怔的看着大汉,大汉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将人带走了。大汉带着他穿过一条小巷,又走到一破败的院落内,院子里聚满了各种动物。

大汉放下他,也不等他开口,又带着他到了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有一个很大的灶台,上面铺着草席。

大汉掀开草席,便钻了进去。都来到了这里,关月山虽还疑惑,可也是跟了进去。

待两人走到下面,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上面是破败的屋子,下面却华丽得像个宫殿。他震惊的向上望去,只见房梁上好几双红的绿的泛着光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关月山才反应过来:“你们都是妖?”

大汉点了点头道:“本来在这里相安无事的容在人世,可有一妖打破了这样的平衡。”

他说罢,就打开大厅中的一块黑布,里面关着的正是宋子淑。

“不是她,杀人的不是她!”关月山激动的走了过去,宋子淑好像也没受什么伤,只是睡了过去。大汉点头道:“当然不是她,她才修行了几百年,哪有那道行。”

关月山听此,便惊喜道:“那,快放了她!”大汉摇了摇头道:“我们要你帮我们找到猫妖,并抓到它....”

关月山皱眉道:“你们妖的事,为什么让我们人来做?”大汉捏了捏胡子道:“那猫妖可是修炼千年,差一点就能修仙,可是却还是堕于妖道,它法力太强,我们找不到也抓不到。”

大汉走到笼子前,一覆手,宋子淑的尾巴便消失了:“你应该能找到她,把她带过来,我们就有办法了。”

关月山听得懵懂,却不知他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正浑浑噩噩间,就撞上了田大厨,田大厨的酒楼最近也没开张,他看着关月山惊奇道:“呦,你是喝了多少酒,看你这迷糊样儿。”

田大厨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在关月山的眼前晃着:“你随身戴的薄荷香包呢?一个酒鬼天天这么浑噩,小心出事啊”田大厨说完,便笑着离开了。

关月山如梦方醒的跑回了红袖楼。红袖楼内还和往常一样的热闹,姑娘们还在醉酒当歌,天子妃还未回来,他便在自己的屋内等着她。

关月山坐在屋内,往事如潮水,他开始忆起当年家破人亡时的绝望,那一刻就如现在一样的痛到不能呼吸。香娘带他来到了红袖楼,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她也未问起关月山的身世,只是笑着将人迎了进来,那一刻起,这红袖楼永远是莺莺燕燕,欢笑戏言,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生活,可每个人却从不会去探究对方面具下的真实面目。

他从未想过去探究天子妃的过去,但他从天子妃的眼睛中能看到那一缕哀伤与对世事的绝望。一种寂寞让两人走在一起,却只是在一起,只是用相拥来褪去自己一个人的绝世感.....

“呦,你在屋里啊。”又是天子妃的声音,往常总是天子妃突然出现在屋内等着他,而这一次,是他在等着天子妃。

关月山笑着转回脸看着天子妃那虽经历着岁月的蹉跎但却越发艳丽的脸,道:“我今天想了很多事,发现这么久了很多问题想去逃开,可依旧没有解决,有些问题又不去想,便又让我错过了许多。”

天子妃笑看着他,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是小狼狗长大了,说得话我也都听不懂了。”

关月山低过头,搂着天子妃,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她的身上:“我在想很多问题,为什么你总是有办法进我的房间....”

天子妃笑得温柔:“我说过,这里是我的地盘啊。”

关月山又道:“这几天我喝了很多的酒,刚遇到了田大厨,他说我的脸色很差,整个人浑浑噩噩,我想我是少带了一样东西。”

天子妃转过身,由樟木盒子里拿出一香囊道:“所以说你粗心,总是忘记带我给你做的薄荷香囊。”

关月山接过,他轻闻着那香囊道:“你看,我总是带着香囊,出入红袖楼,身上都染了脂粉香。”

天子妃戳着关月山的头道:“现在嫌弃我们了?”

关月山摇摇头:“你们才是我的亲人.....你很喜欢丹桂花,所以身上都是丹桂的香气,你的荷包里最喜欢放薄荷,所以整个人闻起来又香又让人神清气爽。”

天子妃听完他的话,笑得花枝乱颤:“你今天怎么了?嘴里抹了蜜?”

“所以,你身上的味道很独特,我身上的味道也很独特,独特的丹桂香气。所以崔平认定了那猫妖是我认识的人,所以他猜定了猫妖是红袖楼里的人!昨天宋子淑被抓了,为了逼我换出猫妖!”关月山越说越激动,他愤怒的看着天子妃,天子妃却是冷漠着脸问道:“所以,你要用我去换宋子淑吗?”

关月山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天子妃,她不再笑,表情很是漠然,很是陌生。

“你走吧”关月山拉住了天子妃的手,天子妃错愕的看着她,这一刻,她才有了那种慌张的表情。

关月山继续道:“你是我的亲人,我不能看你去送死,长安里小到一个武侯都想抓你,我不想你出事。”

天子妃看着关月山,她的目光柔和,一瞬间她的衣袂翻飞,发丝飞舞,她就在一眨眼间现出了猫耳与尾巴。

一双青葱玉手也变成了拥有锋利指甲的猫爪,天子妃张开嘴,又露出了獠牙:“这就是真实的我,我是妖,不怕我吃了你?”

关月山眼里虽露出一丝怯意,很快他的目光又变得坚定:“人和妖本就没什么区别,你没对不起我,反而是有一些人倒真是让我恨之入骨。”

天子妃听完,一双爪又幻化成了人形,却在一阵清风拂过后消失在了屋里。关月山既不能失去天子妃,也不能看着无辜的宋子淑平白死去。他趁夕阳落山前赶到了东市,又溜进了那个破败的院落。

他才进到院内,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里面有许多妖怪的尸首。他再进入那个地下密室,才听到一阵打斗声。

是天子妃和一帮妖怪在缠斗?关月山慢慢的走了过去,在最中央的大厅里,是一帮妖怪在与术师们斗法。他不知这帮术师是怎么找到这些妖怪的,眼看着术师们布下法阵,妖怪们一个个都败下阵来,天子妃却突然出现,她一个利爪便切断了术师们布下的锁阵。

关月山在暗中观察着术师们的动作,却忽然感到有诈,遂大喊一句:“小心!”

可也是为时已晚,天子妃已经一脚踩进了法阵里,登时周身金光四起。法师们纷纷将准备好的符咒抛出,嘴里念起了咒语。

天子妃痛苦的在法阵内挣扎着,关月山余光看到了中央的铁笼,便跑了过去,他提刀砍断了锁链,宋子淑还在沉睡着,怎么叫都叫不醒。

那个金胡子的大汉不知何时带着伤跑到了两人身边道:“撕下符咒!”关月山将宋子淑翻过身,才看到那符咒,顺手撕下,符咒便自己燃烧了起来。

宋子淑醒了过来,也看到了在法阵之中的天子妃,对关月山道:“快阻止那些法师,要不然天子妃的修为就要破了!”宋子淑的话音方落,法阵内又现出一阵强光,随着一声刺耳的猫叫声,一股力道袭来,宋子淑他们被撞飞了出去,而那些法师们也一个个身首异处了。

宋子淑惊恐的看着天子妃道:“入魔道了!”天子妃的眼睛闪着绿光,她慢慢的恢复了人身,问道:“李显在哪里?”

她这句话显然不是在问宋子淑与关月山,她一双眼紧盯着那金胡子的大汉,大汉瞬间幻化成了一只猴子,道:“是....在郊外十里亭。”他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无影踪。

天子妃听闻,也一瞬间不见了踪影。宋子淑道了一句:“糟了!”便也要跟过去,关月山拉住了她道:“带我一起去!”

两人到了十里亭,却无法进入,亭子四周都被强大的妖气笼罩。宋子淑喃喃道:“她即使成了魔,也要去找他。”

关月山不解,问道:“你早知猫妖是她?”宋子淑摇了摇头道:“不知,只是在她骗我去崇仁坊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死去的武侯,才知道杀人的是她。”

宋子淑又道:“我被困在那个地下密室时,好似听到了一人在说话,他说是他指使天子妃去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祸乱长安,让长安的百姓觉得是天在发怒,要惩罚在位者。”

关月山皱着眉看着那团妖气:“是李显!”

宋子淑又道:“他们本来是想用妖来吸引天子妃去自投罗网的,可后来李显又改变主意要所有的妖和天子妃一起死,他要消灭所有的罪行。”

妖气内,天子妃远远的站在一处,看着亭中那个长相清俊却又有一丝病相的男人:“你就那么想让我死?”

男人望着那绿色的妖气道:“你看,你是妖,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却不愿为我所用。”

天子妃的手又变成了利爪,可在男人回过头时,又收了回去:“如果你想要,我大可给你,可是你却一刻都不愿与我交心,你只是想着利用我。”

李显叹了口气道:“你早知我在利用你,可你还是心甘情愿的那么做,为什么?”

天子妃愣愣的看着他,却忽然笑了,笑得有一丝苦涩:“在我是花容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留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在你知我是妖,厌我恶我的时候,我依旧不走,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可你却一直不愿去相信....去相信!妖也有心!”天子妃说罢,手掌中便续了力,只见一道白光划破天际,绿色的妖气罩子消失了,里面只有天子妃,与一个背对着她,不愿再看她一眼的男人。

过了今夜,明天便是八月十五。天子妃由妖道入魔道,也没有下手去杀那个想要她性命的人。长安城内有好一阵不再有猫妖杀人的案子,而红袖楼也照常开张了,只是它换了主人。

在宋子淑要离开的前一晚,消失了很久的天子妃突然出现,她问道:“长安好玩吗?”

宋子淑思考良久,又点点头道:“好玩。”

天子妃又问道:“还想再回来吗?”宋子淑道:“可能还会再回来吧,有机会一定要回来。”

天子妃歪了歪头,这一次也露出了童真似的表情:“为什么?这里大多数人都胆小怯懦,喜欢把错误归咎在他人身上,又喜欢用尽一切办法来掩盖错误,我们甚至很难与他们换来真心。”

宋子淑笑着摸了摸天子妃的头道:“你也说大多数人啦,即使这样,你不也是希望还能再来一次长安,那一年,我是在夜里来到长安,看到万家灯火,听到丝乐编钟,在那时我就想,我看到了夜里的长安,也一定要看看清晨的长安。”

天子妃伸出手,又拍了拍她的头道:“小丫头,没见过世面。”

翌日清晨,关月山将她送出城外,他将一包袱递给宋子淑道:“这是你来长安第一日买的衣服,裁缝铺把东西送到了钱掌柜那里,长安里乱了一阵,他就忘记了。”

宋子淑接过包袱,又仰头笑道:“大哥!谢谢你!这衣服好漂亮!”

关月山摇了摇头道:“傻丫头,那是你用自己的钱买的”他说罢,又递出一钱袋道:“回去的路上,省着点儿花。”宋子淑默默的收了钱袋又问道:“那大哥,你有什么打算?”

关月山道:“天要变了,我也不能一直在屋檐下避雨。”

街鼓声又一次响起,东市西市的大门大开,里面有着小贩的吆喝声,有外族人的歌舞声,长安,每天都有着数不尽的故事。
长安有妖(上)


由于不可抗外力,我脑子嗡嗡的,只能写这样了。。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3,254评论 6 492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0,875评论 3 387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8,682评论 0 348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6,896评论 1 285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6,015评论 6 385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0,152评论 1 29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9,208评论 3 412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7,962评论 0 26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4,388评论 1 304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6,700评论 2 327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8,867评论 1 341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4,551评论 4 335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40,186评论 3 31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901评论 0 21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142评论 1 267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6,689评论 2 362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3,757评论 2 351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