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她现在不需要爱情

我自作主张,写了这么个故事,为了这个故事,重量只有三百克的心,来回穿梭了两火车的爱情。

遇见她之前,我从未想过,还会再对谁开口说出“爱情”这个词,因为“爱情”是可以拿来修炼一生的功课,因为“爱情”很容易让人重蹈覆辙,因为“爱情”,好像是歌里才唱的。

但我说了,说出口了那一句怦然心动,就像是冬天的舌尖碰上了夏天的冰淇淋。

她只是笑一笑,淡如往常,依旧有着数不清的孤傲和庄重。她说:“一个习惯的形成需要二十一天时间,你这也太短了吧!未来那么长,我们之间谈这些,还早。”

也许她说对了,可能我说的也没错。

这大概就是爱情萌生的最初样子:我有我的心思要表达,她有她的想法要回答。

她,叫夏姑娘。

和夏姑娘认识是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她穿着一身细腻的白色裙子,轻盈优美,让我从早上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想上前问点儿什么的冲动终于没有按捺住。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凑上前问了句:你是XX的高中同学吧?她说嗯。然后也大方地回问了我一句:怎么这儿就你一个男生?我笑笑以示不知道。她继续说:难道你是那个要写书的XX?我笑着说嗯。我心里想:应该她是知道我的名字的。和她闲聊了几句后,我便要了人家的微信号,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比较随意,也没有让她觉得有如一头雾水,含糊不清。我和她坐得那么近,近得忽然就想暗度陈仓,近得忽然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近得我立马想说一句:好开心认识你。婚礼完毕,我再坐回席,旁边竟然成了一个穿军装的男子。我四处张望,眼睛里没有一点她的影子。我发微信问她在哪里,她说,要我们玩的开心,她先走了,要赶车去到另外一个城市。

随后,我们再没聊过,直到有一天她在我的朋友圈里发现了一个我们共同认识的好友。她觉得惊讶,怎么可能她的大学同学会是我的好朋友。接下来,我们顺理成章地就聊到了爱好、朋友、生活、感情。她说:你看水浒,我看红楼,你看村上春树,我看东野圭吾,真好。我的不可思议就仿佛喝醉了酒脸红一样越来越重。人来人往,能遇到一个性格差不多的已经很难了,但是能有那么多方面都相像,简直让我惊呆了。我们浑身都充满着所谓的文艺气息,从山川湖海说到昼夜晨昏,从牙齿头发说到身材嘴唇,从厨房说到爱情,从自己说到家庭。很多事情就是那么巧,好像在那个点,就必须要发生它一样。而发生那些事情,就如春天有花开,夏天有蝉鸣那样自然合理。后来我才知道她有多少情况是和我差不多的,我一路到过南,她一路奔向北;我是半斤,她是八两;我在找寻,她在寻找;对于生活,我尝过酸甜苦辣,她比我多了穿越的千山万水;而对于各自待过的这座城市,我们都是他乡之客,都是夜色归人;我要努力,她要努力,我们非常努力,希望这座城市给我们的不是那么赤裸裸的格格不入和冷冷冰冰;我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听歌,一个人写写画画,她一个人租房,一个人洗衣,一个人料理生活。应该她是有胃病的吧,我也有。久而久之的早餐和晚餐不规律,可她对生活的要求却来得那么精致,哪会那么容易让人相信她也偶尔胃疼?于是,我开始习惯做梦:褒一锅小米粥,藏了鲜花,穿一件她喜欢的白衬衫,边喂她边说她喜欢听的话。

然后,她就说到了她的爱情。一段谈了五年,让自己感动过,让别人羡慕过,最后却无疾而终的爱情;一段充满了愤怒,也满怀绝望,让心里笼罩了一层悲伤,几乎再也不敢向阳的爱情;一段刻骨铭心却又伤痕累累,那么不动生色,又那么令人不寒而栗的爱情;一段夹杂神秘,让人冲锋陷阵,最后却打了水漂的爱情;一段展露出复杂特质,又表现出欲罢不能,然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的爱情。那是她自己的真实经历,像吃饭咬到了舌头那样会有的的确确存在的疼痛感,充满了所有的美好,所有的依赖,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催泪,所有的奇葩,所有的起承转合,所有的让人无语凝噎,所有的想去喝点儿啤酒,所有的想抄家伙----像极了我的四年大学爱情,像极了那些只能让我爆出粗口的混蛋爱情。

我安慰她,也安慰自己。或者根本算不上安慰,互相吐槽,互相再回味一下那些狗屁和值不值得而已。

我们顺其自然地就知道了彼此的电话和QQ,时不时地她找我说几句话。后来她偶尔会在深夜里给我打电话,通常是讲每天的工作,生活中遇到的事,也顺带提几句她心里的“美好”。很奇怪的是:每次说起前男友,她的分贝就提高了,声线那么温柔,想象不到的开心。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可以这么包容自己的过去,我猜她是用这样的方式放过自己。但我的方式更为直接,就是一句“他妈的”。所以,我是不愿意听任何关于她前男友的事情的,这不是小气,难道还有谁天生心里可以接受老是听一个像画儿一样的女孩子说什么鬼前男友?我偷不到她以前的生活,但愿能偷点儿她生活的影子,但我不喜欢偷她的前男友。于是,我想着给她讲一些新奇好玩的事情,直到她沉沉入睡,我再挂掉电话----因为她不想在她睡着前没有人陪着说话,这让我产生了一种情侣的错觉,但是我们毕竟没有认识多久,可时间竟然发了酵,生成了一种某些细节甚至比情侣还要好的感觉。或许它跟肾上腺激素有关系,或者它仅仅跟她的想象力有关系。而关于为什么我们会这样这个问题,夏姑娘的回答永远都是:“不知道。”我猜她什么都知道,虽心如枯井,也心如明镜。

要凑满一个故事并不需要多深的感情,要凑好一个故事,就得朝夕相处,慢慢磨合了。但有时候,当你觉得一些事情不可能也不真实的时候,故事就突然有了转折了,也许这就是故事的吸引力。

“我也有个礼物送给你”微信上这几个字突然蹦出来,让我心里跟着蹦出来一只小猴子。

“什么礼物呢?”我问。

然后一张那么清晰的火车票赫然出现在我眼前,似乎它比我见过的哪一张火车票都更具有杀伤力。我看了看车票,上面竟然还有一行神奇的字:美好是一种执念,我坚持,你随意。那时候,小鹿已经撞坏了我所有的情绪,如临大敌。我一直在想:难道她过来跟我见面了么?我甚至狠狠地揪了一下长在自己身上的脸。

“你不是应该回一句:过来接我了?”她问。

要知道,那个时候接近半夜,我刚洗完澡,就单单穿了一条新买的短裤,身上的水珠子都还没干透。她要来了么?我还是那么不相信,但脚已经忍不往那个有吸引力的方向跑了,所有的想象就那样在夜空里游荡起来。

听到她来了这件事,简直让人舒服到骨子里。她就在火车站出口旁边的路灯下等我,我跑过去向她挥手,面带笑意,两个人傻傻地看着,瞬间心里惊天动地。她比照片上要更加好看,笑容温暖而真实,那样妥妥地、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如同冬日里一团团燃烧的篝火在我身边突然亮起,见到夏姑娘的这一眼,我就知道,我犯病了。

旅途的疲倦并没有让她着急去睡。而是说要我带她去我每天晚上跑步的公园散散步。说来也怪,那一个晚上公园里哪个地方都亮着灯,所有的感觉忽然更浓、更自由,所有还看得见的花花草草都在十二点多的时候为我们开路,星星点点都好像是特意为了她才没有闭上眼睛----我沿着湖边跑了那么多次的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灯火通明的夜晚。走到湖边拐角处的时候,她忽然转过来笑着望了我一下,我立马转过了头,朝着那条路的终点处,心跳到不行。她问:你是嫌远,怕走不动么?我笑了笑,心里索盘算着的是怎么样去牵她的手。要知道,有多少移花接木的事情通常都发生在夜里。

我知道,我是喜欢上她了,我也知道,她还并不喜欢我。毕竟,那才是我们真真正正见的第一面。爱情就是这样:她可以翻山越岭来看你,却不一定是带着要和你漂洋过海的心;爱情也可以是这样:她可以跟从前比较,跟其他人比较,就是不会承认此时此刻彼此已经粘合起来。一旦我先决定从喜欢开始,也许就得接受一次次的一败涂地,因为我听不到一个确切的回应,而问题是:她凭什么给我一个确切的回应。顺水推舟的只是感觉,相濡以沫的才是感情。我好想去她心里看一看,但她锁好了门,而且锁了好几重。

还没来得及把这个命题展开来做进一步的表述,夏姑娘就在电话那头跟我说:“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都不要喜欢我”。

我那刚刚扑腾出来的冒着热气的荷尔蒙立即遭到了绞杀,我说:“我不就是丑了黑了老了笨了胖了矮了一点?”在我看来,这里面的任何一点都足以让一个人不喜欢我。

“这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很好,或许会有更好的姑娘喜欢你的,但不是我,因为我不现在不想谈恋爱。”

我猜她说的不是真话,这世界上会有哪个人不想谈恋爱么?于是,我据理力争,想挣回一点儿什么,哪怕是挣回一句:我就是不想谈,没什么原因。可她什么都不说。

“那我喜欢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不嫌累,你继续喜欢。”

我想,这些种种都不足以阻止我继续追求她。但我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构思如何找一个特定的时间、地点、背景、氛围去向她表白。因为我心里看重她的感受,她说不要我这样,我便不会这样了。大概是因为来得太轻易的东西,都会让人有一种特别不相信的错觉。

慢慢相处,慢慢闹脾气,慢慢越发舍不得,不久之后我就发现了:她或许真的不想谈恋爱。她不需要爱情,但需要陪伴。

可是遇到她,我已经让自己沉溺于其中的浪漫情怀了,我知道那些该来的都无可厚非,那些不该来的也水到渠成了。

夏姑娘遭遇了太多的不幸。所以她独立、上进、懂事,她努力使自己的状况变得好一点。我也恨我自己没有多少面包,现在并不能给她些什么。当然,所有我的自私的想去疼爱她,都没有带一丝丝的异样眼光,仅仅是心里觉得她累,也不想她这么累。

从地铁口出来,看着一身运动装,笑起来很温和的夏姑娘在等我,我就知道:我没救了----这仅仅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有人说,爱情就像是一个鬼,我们谁都不曾见过,但我们总是会听说。我想:我就是被鬼蒙了眼了吧,也愿意就这么被蒙着。

她问我:“遇见一个这样的我,你不觉得可悲么?”

她问得我手足无措,我哪里有想过一点点的可悲。

遇到这样一个可以摸着我的头为我修眉毛,一个拉着我的手怕我丢掉的女孩子,一个看着我头上冒汗就立马停下来擦,一个会从后面拥抱我的女孩子,一个让我拍她最美丽一面的女孩子,一个调皮地把手中的干杏子核一颗一颗扔在江里的女孩子,一个送我到火车站那么认真地看了我一次,然后轻声跟我说“你手机快没电了,把手机再充十分钟”的女孩子,一个在太阳底下一边说自己好热却一边给我扇着风的女孩子,难道我不是幸福的么?我不可悲,我有的只是期待,期待有一天,我可以成为那个能和她具有灵魂共鸣的男人。

可她还在坚持自己的想法:就这样挺好,不需要谈恋爱,她的理由总是:不想做我的拖油瓶,我说不过她,毕竟她马上又要再一次踏进校园,去研究哲学。

或许从理论上来讲,我应该默默地退出夏姑娘的生活并祝她幸福;从理论上来讲,夏姑娘的美丽大方温柔,应该三年后很容易就会找到一个她想要结婚的对象:高高瘦瘦,笑起来很暖,能摸着她的头,把她按在他的胸口,还有修长手掌的男孩子,从此过上她期望的生活。但我想陪她,哪怕就这般不伦不类。

我和夏姑娘的关系就是如此,我们知根知底,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又惺惺相惜,无话不说,像极了一对异性知己。但在我看来,或许我们已经是恋人了。我们可以很亲密地拉着手逛街,可以拥抱,自然得如此妥帖,就像恋爱了很久。最重要的是,我还吻了她,就像电视剧和书里描述的那样:有战栗,有晕眩,还有高潮,真的,不骗人。嘴唇上甜甜的滋味,融到了心里。而恋爱,大概也就是,脸红、心跳、痛快的汗和急促的喘。也许爱情对她来说,真的不是这么重要,因为,她有过爱情。与其要在坚持和她拥有一段爱情里落魄而归,不如让爱情一无所有,就安静地陪她走过风,走过雨,走过一场电影,走过一首歌,走过一本书,走过两个独立个体之间相互支撑发生的化学反应,走过一缕缕充满着爱意的光芒在眼眶闪烁。能有机会相爱的就大方去爱,哪怕精疲力尽,能有机会相守就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也许,陪伴更像是大海和蓝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更显珍贵,是她现在心里想要的样子。

可惜的是,尽管所有的逻辑都是对的,我们谁也不会听。我仍然希望着:如果爱情变得像友谊,那么会有另一段友谊开始变得像爱情了。世间万物若都是谁听了谁的就可以了,如此简单的运行,谁还会充满着希望和憧憬呢?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固执和美好呢?

那就用心护着这个姑娘吧,就用点心,用心到哪里都不是坏事,用心玩儿命去陪着一个姑娘,她在哪里,哪里就是天上人间。或许,我们之间只差一个枕头的距离,或许我们什么也不差,随时可以紧紧相依。但愿我能让她笑,这世界上多一个人笑,就会少一个人哭。

她不需要爱情,但是从此以后,我会把爱情都想象成有她的样子。

我问:是不是太缺爱,心里一片片冰凉,所以无论如何都暖不过来,也暖不到心里?

她说:对,太缺了,什么爱都缺,谁能暖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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