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春天，邻居阿香在屋前的空地上种下了西瓜和苦瓜，西瓜种在空地的中央，藤蔓往四周延伸。苦瓜是种在篱笆下沿，瓜藤爬上篱笆往上生长。到了夏天西瓜的藤蔓爬满了整片空地，苦瓜则把一整排篱笆全覆盖住了。
西瓜和苦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瓜类，一个甜到了顶，一个苦到了底，可是它们却有着相似的叶片，和鹅黄色的小花。有时它们的藤蔓缠绕在篱笆下，如果不细细辨认，一般人是很难说出那朵鹅黄色的小花，到底是西瓜的还是苦瓜的，直到发现那黄花后面的子房，才恍然大悟：“喔，原来这个是西瓜的，那个是苦瓜的。”
乡下人是不喜苦瓜的，也很少人会在自家的庭院种植苦瓜，邻居阿香是我见到的少数种植苦瓜并自己食用的人。因为是邻居，我每天打开房门，就会看到他种植的苦瓜在篱笆上肆无忌惮的生长着。有时会看到昨天还只是一些叶子的地方，今天就突然挂起了一条青绿色像毛毛虫一样的小苦瓜，此后我就格外地留心那条苦瓜，发现它每天都在生长，特别是在清晨起来时，可以明显看到它比昨天长大许多，甚至黄昏时都会发现它比早上更大一些。再后来，整个篱笆上都挂满了青翠的苦瓜。
有人说苦瓜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瓜，还说它像翡翠，有玉的光泽，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至今还放着一个翡翠苦瓜，可见世人还是比较喜爱苦瓜的。可是我却不喜苦瓜，不单是因为它的苦，还有它的长相，那表皮长满的肉疙瘩，看着就令人浑身不舒服，怎么会认为那是一种美呢？
我时常想着，第一个发现苦瓜并吃下苦瓜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动物都喜欢甜食，因此像西瓜，甜瓜这样甜性水果才对动物们有诱惑力。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应该也喜欢甜食才对，可是那个最早吃下苦瓜的原始人，难道不觉得它苦到难吃吗？就是这样一种苦到难吃的苦瓜，为什么后来会被原始人类接受并一直保留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谜题。
有一天傍晚，看到阿香一家人正围着庭院的小桌子吃晚饭，饭桌上就有一道清炒苦瓜。看到他们把一片片苦瓜送进嘴里面不改色的样子，使我忍不住问道：“苦不苦啊？”阿香的回答倒也爽快：“有一点苦。”“既然苦，为什么要吃呢？”看到我疑惑不解的表情，阿香笑了，说道：“刚吃的时候是苦的，可是苦后有一点回甘，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而且苦瓜越苦越好。”原来阿香爱吃苦瓜，并不是真的喜欢吃苦，而是喜欢苦尽后的甘来。
阿香还告诉我，苦瓜在夏天池还有解毒的功效，没想到苦瓜还有这么多好处，这是我从来不知道的。使我改变了对苦瓜的看法，有一次也试着吃苦瓜，可是实在是太苦了，我几乎是皱着眉头吃下人生的第一片苦瓜。然后就静静地等待苦尽甘来的滋味，可是喉头里尽是苦味，并没有一点回甘。
当然，后来我再也没有逼过自己去吃苦瓜。苦瓜或许真的有像阿香说的那般好，可是我真的无法忍受它的苦味。
这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就像苦瓜一样，你要享受它的回甘，就必须能忍受得了它的苦。同样你要交这个朋友，也就必须接受他身上的缺点。苦瓜不会因为人的喜好而改变自己的滋味，苦瓜只要自己够苦就好，它不着用跟西瓜比较。你若不喜欢它的苦味，那你可以去找香甜的西瓜，总会有人喜欢苦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