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剪发，长到了腰间，是时候修剪一番了。我下班后急步走到同事介绍的理发店，打算烫个披肩长发使自己更女人一点。
到了店门口，理发师抬头看我一眼，招呼我进店坐。接着低头专注地飞舞着小剪刀，娴熟的剪发手法可看出他出道已久，是位理发高手。
看来我这次没来错。
他是店里唯一的理发师。大约有三十几岁，高瘦体健，脸上轮廓清晰俊美。身穿一身黑衣裤，头发剪得前卫且艺术，染成了微黄色，完全符合发型师的形象和品味。
听说他是某知名理发店出来单干的师傅，现在来吹洗剪烫都性价比超高。等他打开局面就不是这一般收费了。
我坐下没多久，店门被两只细嫩的小手慢慢推到半开。挤进来的两个小脑袋皮肤白净光滑，眼睛明亮扑闪扑闪地往里面看。他们的发型和理发师的一摸一样，只是没有染色。两张胖呼呼的脸长得十分相似，看起来只有两三岁。
我忍不住低声说道：“好可爱的男双胞胎！”理发师转过头对着两个孩子满眸的柔情说：“是女孩。”我再仔细看，两个小不点的发型，衣着和体格都是男孩，怎么是女孩？
小不点进来分别抱着理发师的腿细声细语道“爸，爸”。“宝贝乖，爸爸在干活，有空再陪你们玩。”理发师蹲下身子对着他们说。小不点便屁颠颠的去摆弄角落里的一堆积木了。
紧跟着进来一个脸色红润，体态轻盈的女子，我猜是孩子的母亲。孩子的母亲年轻耐看，有点幼稚未脱。如果不是带着孩子进来，怎么也想不到她已结婚生子。
她在帮我洗头的时候，两个孩子分别举着橡皮筋走了过来，垫着脚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我才恍然，理发师真没有跟我开玩笑，她们不是男孩，而是全身男孩打扮的女孩。
她们的妈妈笑着解释道：“是想让我帮她们扎头发呢，爱臭美，哪有时间给她们打理头发，等长大一些吧。”
又是工作忙，没空打理头发惹的祸。
看着她们的男装短发，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母亲剪的锅盖头，不由得一阵心酸。眼前的两个小女孩和我当年一样，做梦都想着能像别的女孩那样扎辫子。可是头发短得扎不起来，长了又被剪短。剪掉了母亲给女儿梳理长发的温馨画面。
没有这些美好的回忆，将是女孩成长过程的欠缺，有些美好错过就是一辈子。
理发师说两个女儿只相差11个月，姐姐三岁半，妹妹两岁多，姐姐比妹妹高不了多少。
妹妹见母亲不搭理她们扎头发的请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玩去了。姐姐却还忍着眼泪苦苦哀求，伸出小手去拉妈妈正洗毛巾的手，被“啪，啪”打了两下。可能是打痛了，或本来就委屈，姐姐轻声地哭了起来，两只小手不停地抹着止不住的泪水。
她转过身走向她们的父亲，依偎着他的大腿哭着说：“妈妈又打我。”理发师一边忙着帮我剪发，一边安慰道：“谁让你不听话，妹妹都知道自己去玩，你怎么偏要扎辫子？乖，不哭了，陪妹妹玩去。一会爸爸给你买彩纸。”
姐姐哭了一会，见无人再搭理便抹干眼泪和妹妹搭积木。不多会又听得“啪，啪”几声响，随之而来的是和刚才一样的哭声。
“哈，姐姐又被妹妹打哭了。”理发师哈哈笑着说。“姐姐经常被妹妹打，从不还手，只是哭。妹妹的性格刚强，别人轻易欺负不上。姐姐太懦弱，等大些会专门训练她，会好的。”
店里又来了客人，带了个五岁左右的男孩。他左瞅右看见没发现好玩的，就蹲下身看姐妹两堆的的积木房子，看了没多久就伸手去推了木房子一把，房子轰然倒下。姐妹两愣住了，没有作声。男孩站起来两手叉腰咬着嘴唇，两眼圆瞪着姐姐，大有恶人先告状的势头。姐姐怯怯地低下了头。
没想到妹妹却愤怒地站了起来，不作声地以同样的眼神对视着男孩，然后双手用力推男孩，男孩往后退了一步，自觉理亏默不作声地闪开了。
这做爸爸还真挺了解两个孩子的脾性，并有对症下药的培养计划。看来他不但理发手艺好，在教育女儿上也有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成人圈子还是小孩世界，欺善怕恶的规则一样。面对欺压，必须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和勇气。
姐妹两的母亲见状走过来抱着小女儿走出门外，姐姐跑到父亲的跟前仰着头，一脸的委屈轻声说：“爸，妈妈不抱我，总是抱妹妹。”我打趣地说：“姐姐来跟爸爸撒娇了。”爸爸停下手里的活对她说：“妹妹比你小，所以抱妹妹。等爸爸忙完了，爸爸抱你好吗？”
我连忙伸手把她抱起放在腿上，她侧头看了我一会，再看了看她父亲，见没有反对就笑。坐在腿上玩折纸的她终于安静下来，稚嫩的脸庞有了笑意，显得恬静而快乐。
多么容易满足的孩子。
姐姐三岁半，也正是需要父母温暖怀抱的时候。老是哭，是撒娇还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也许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在我腿上坐了很久，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直到听见门外的妈妈在教训把饭倒了一地的妹妹，才迅速地跳下地，跑出门外站在一边看着她的母亲，眼里写着“不要说我妹妹了”的意思。然后她走到妹妹身边低语：“妹妹不怕。”
我们被姐姐的这一举动逗乐了。都夸她有做姐姐的样子，知道爱护自己的妹妹。
刚才还懦弱地哭了两次的姐姐，让我知道每个人都有很多可能性和多面性，无需过早地定义自己或别人，否则你会失望。
晚上九点多，我烫好头发从店里出来。走在寂静的街道上，眼前不断浮现理发师两个女儿的样子。
她们年龄接近，性格各异，在成长的过程中会一起经历争吵打架，握手言和，挽手共进的日子。或者多年以后她们会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愿她们能彼此在不远处相伴到老最好。
抬头望天空，没有月亮和星星，只有漆黑满目和徐徐吹来的凉风。踩着自己呈现在街灯下修长的影子，心堵得慌。
“姐姐，如果你能在身边该多好。”我对着空旷的街道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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