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竹林,像是才种了不久,分明还没有活稳当。竹子被截了头,整整齐齐,像蚊帐竿。如今,把竹子种成这样,也算是一种时尚。
竹丛的旁边,还有两株红枫——这应该是画家们种的。一般说来,红枫是纯粹的观赏植物,老百姓犯不着弄这个。
我有些怀疑,那些竹子也是画家们种的。古代文人说:“不可居无竹。”当今的画家如法炮制,亦在情理之中。
而且,把竹子种出蚊帐竿的气象,对于如今的画家,并非难事。十多年前,造访一位名家,只见他家屋檐下,种的竹子都被修得齐整,跟仪仗队员似的,煞是“好看”。
这地方叫犁面沟,靠近名刹少林。村里有些老旧的房子,百姓废弃之后,被几个画家拿来做了秀场。这年头,似流行此道。
既然说,人是猴子变的。隐约之中,或许人们都想回归山林。昨天我在山里逛悠了一日,看有没有合适的处所,让我重新变回猴子——还真有。费尽思量,终归下不了决心。
到了傍晚,忽然改变行程,回到老家,去看我的母亲。母亲有生之年,已失去两个孩子,实在令人心痛。还是该多去陪她。我想。
夜里,躺在老家的窑洞里,跟母亲说了很多话,都是些过去的事情。我觉得,跟母亲所历经的沧桑比起来,时下诸多的艺术,委实苍白得很。
清晨,母亲叫我早起,她要回娘家,去看望她的弟弟和弟媳。近来那一家也是祸不单行,令人揪心。我开车把母亲送去,稍坐,便提前请辞。
乘了昨日的兴,来到犁面沟。路口那块石头上,没看清谁写的啥子“艺术部落”,极丑。进得村来,看得出有的房子像是画家的领地,却个个落锁,户门紧闭。令人颇感诧异。
落山风大着呢,呼啸着,阴森森的。我一个人,不敢往深里走,便回头,坐在街口的石板上,心里胡思乱想……这些画家弄了房子,却并不住在这里,也真有意思。
这时,一辆白色SUV开过来,有人从车上下来,开门进了一个院子。我想,大概是艺术家吧?就尾随进去,索性看个究竟。
那艺术家说,他只是过来拿些东西,马上要走,让我改日再来参观。其实,打眼一扫,我已参观过了,勿需改日。
艺术家绝尘而去。我望着他,不觉笑出声来。有句逗比的话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而所谓艺术家的表演,比起我们普通人来,显然滑稽得多。
滑稽之外,我想不出更贴切的词儿。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