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十八岁那年,我做过的最冒险也最勇敢的事,大概就是只身从桂乡之家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国冰城。几千公里的距离,我从未想过,因为一个高考志愿,我竟跑了这么远。
有人说,中高考的迷人之处,不是如愿以偿,而是阴差阳错。初初来时,我不知道这座陌生的城市会带给我多少惊喜,也不知道要在这座城市埋葬多少眼泪,一切都是未知数。我只能接受我无法改变的。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小心翼翼地揣着机票候机,把无处安放的紧张藏好,满心都是激动和欢喜。穿梭在云层的时候,太阳光透过窗照在脸上,耀眼却不刺眼,一如未来。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似乎一下子就过了。当我站在大学的门口,看着里面恢宏大气的建筑时,我还在恍惚。真好,我是一个大学生了。
我还记得,踏进校门的那一刻,我说的第一句话:你好啊,我来了,未来请多多指教。
㈡
对一个在南方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来说,突然来到北方,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水土不服。刚开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蔫的。食堂味道重口,或过咸或过甜,习惯了清淡口味的我觉得难以下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可能是我体质差的缘故,所以水土不服的反应格外剧烈。大概生活了两个月后才逐渐适应了新环境,人也越来越精神。而这期间,还多亏了室友的照顾。
室友都是本地人,而且十分热情豪爽。知道我的情况,不仅不嫌弃,还处处照顾我。给我推荐清淡的菜品,还带来了当地的特产互相分享,一起学一起玩,几年来从未吵过架。说不上关系多好,但没有人红过眼。
生活得久了,对这里的大城小事也有了些了解。我人生的很多第一次,似乎都是从这座城市,从这所大学开始。听说这座城市每年都会下雪,我这个从未见过雪的南方人第一次期待了冬天。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雪,漫天的雪花在窗外挥洒下来。我几乎是立刻冲出了寝室,跑到外边的空地上,看着青灰色的地面一下子就铺满了雪,而我就这么怔怔地站着。还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是六瓣的,晶莹剔透,图案很好看。
大概是南方人第一次见到雪无法抑制的激动,那天我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直到手里的雪花融化的凉意刺穿掌心,我才回过神来。室友都以为我傻了,雪天跑到外面冻着。只是她们不知道,在她们眼里习以为常的雪,在我这里却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从此,怕冷的我又多了一个爱冬天的理由。
㈢
三月末的春天,这里的雪还没化完。甚至在四月的前几天,又下了一场雪,猝不及防。而且这场雪比去年冬季下得还要大,还要皎洁,像白月光似的。纷纷扬扬,就这么挥洒下来。天地间,似乎一夜就白了头。屋顶上,道路上,树杈上,都是雪,白茫茫的一片。我爱惨了这皑皑的雪景,却也开始厌烦白雪初初融化时,湿漉漉的地面,还有突然骤降的温度。
雪天清晨是格外的冷,空气是冷的,冷得干巴巴的。明明有晨曦初照,却仍能感受到,冷空气悄悄溜进身体的样子。马路上还有环卫工人在清扫积雪,偶尔经过的三三两两的行人,把在路边觅食的鸟雀惊了,纷纷飞上旁边的枯树杈上。
在外面不一会儿,就感觉脸颊有了些凉意。不自觉加快了脚步,青灰色的小路在蜿蜒着,蜿蜒着。小路两旁仍旧是干枯的树,一片叶子也没有,冷清得很。草坪上是一大片枯黄的草,没有一点儿春天的模样。大概,它们在夏天,才会在丛中笑吧。
我还在往目的地走着,前边儿是个公园,我经常路过那里。远远的,就看到大爷大妈们在晨练,他们穿着棉袄棉裤棉鞋,身子却异常灵活。有练太极的、有跳广场舞、有拉二胡的、有唠嗑的……旁边的各类运动器材也没闲着,受到了大爷大妈们热烈的“宠幸”。这儿,仿佛是另一片天地。人们热闹着,欢愉着,快乐的笑声似乎将这带着寒意的春天暖了些,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不知不觉便走出了这片天地,那欢愉声仿佛还在耳畔。近了,近了。我已经闻到了熟悉的生煎包的香味,还有浓浓的豆浆的香气。是了,在带着寒意的天气里,能让我走出温暖被窝的唯一动力,大概就是这些诱人的味道了。学校南边的小巷子里有林林总总的铺子,有我常去的早餐铺、有我偶尔光顾的奶茶店、有我频繁“宠幸”的小吃摊……我最喜欢在太阳初升的清晨,穿过偌大的校园,走进那个小巷子,买一杯热腾腾的豆浆,配上一个香软诱人的生煎包。当软糯的香煎包和香甜可口的豆浆在唇齿间碰撞时,整个人都心满意足了,似乎这一天的精神和活力都从这顿满足的早餐开始。
美美的饱餐一顿后,可以看到太阳已经露出了大半个模样。暖洋洋的阳光打在身上,愉快而满足。北国春天,不像江南一带,时不时来场毛毛细雨或是倾盆大雨。相反,这儿多数是晴天,几乎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太阳。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点,因为晴天使我变得更快乐,一天的好心情似乎都从这暖暖的日出开始。
㈣
在北国的这些时光,似乎每一天都是这样稀松平常,却又是每一天都这样清澈明朗。我想,无论过了多久,这段时光都会在我的回忆里永远鲜活可爱。
我感谢那年的阴差阳错,因为最后的最后,我终于还是把结局改写成了如愿以偿。
如今,踏出校门的这一刻,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再见了,我要去更远的地方了。这些年,承蒙关照!
注:本文部分时间线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