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算是个特殊的日子吗?2015年高考的第一天,QQ空间十周年的第一天,我22周岁的第一天,我妈妈成为妈妈的第22个年头。原来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岁月成诗”,每一联都有自己特殊的韵律,却相辅相成,终成一体,多像我们多彩多样却并不漫长的一生。
“所思在远道,愿来日方长”,以这句为题,是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标题去概括这个故事,恰巧看到林探惜自我介绍里用了这句,细细思量,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吧。阿颓,可否原谅我的随意?
昨日傍晚时分,我打电话给阿颓,告诉她我又老了一岁,彼时阿颓正在片石裕的老家,那个依山傍水的农家小院,她在电话那一头,忙说自己信号不好,听不见我说的话。我手里拿着发烫的手机说你少来啊,我也没让你发红包啊,阿颓笑着将我祝福,老友大抵如此,纵不相依相守,也得嬉笑怒骂着共白头。晚上阿颓发来一组照片,在小院里拍摄的雨后彩虹。她是如此懂我,于我而言,再没有什么比故乡的夏日更值得眷恋的了。
和阿颓相识在高一,因为一包板蓝根结缘。那时我们被分到同一个宿舍没几天,有一天她发高热,躺在床上不愿起,我在暖壶盖里冲了一包板蓝根,递到她的手旁。原本是无心之举,却被阿颓铭记心里,在一次班会上还特别感谢了我,说我是除了家人第一个这样对她的人。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相互靠近,将最初的感动延续至今。
阿颓是异于常人的,她天生一头卷发,规规矩矩的向上发展,和奔腾剃须刀广告里的小姑娘一毛一样,不到160的小个子,生的娇小玲珑,笑起来咪缝着小眼睛,像极了猫小乐笔下的阿衰。任谁都猜不出她那时已然16岁,不知情的大妈们总会问“小姑娘,你吃哪家的小餐桌阿?”阿颓每每听到带着奶气的回答“我吃小天才啊,每天都有西红柿要吃”。大妈走后,我和阿颓笑的前仰后合。
和阿颓厮混在一起后,发生了很多新奇有趣的事情。我们每天吃完晚饭沿着学校的外操场一通溜达,坐在路灯下讲故事,讲你的,讲我的,讲别人的。时不时会看到假山后边牵手的情侣,总有种大喊一句“老师来了”的冲动。最开心的是走到一楼大厅前照镜子,不管头发短成什么样都会来一句“五官健在,活着真好”,继而把松散的校服裤子往上提,总觉得自己太美了。看到拥挤的食堂,我们往往是不屑于与众生相杀的,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发给我们爱生如子的崔校长,不出五分钟,就会有老师过来维持秩序,我们只需找准时机站在最前面。晚上只要宿管老师不查房,不管春夏秋冬,我们就跑到一个床上说悄悄话到很晚很晚,从师生八卦聊到可乐炸鸡,最后在彼此的汗味里沉沉睡去。
有很多友情仿佛只能一时一刻,但我和阿颓,貌似是注定要一生一世的。要说为什么,得从我身体里残存的小石头说起。高二那年,我跑完步后,突然坐小腹疼的厉害,阿颓怕我有事,联合宿管老师把我扭送到了医院,医生说我体内有块石头,止疼之后要碎掉,一听说要碎石,我心里一阵害怕,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饱含泪水的对阿颓说“我是不是要休学啊?是不是不能跟你们一起毕业了啊?我还要上大学的啊”旁边的宿管老师听到我这样说,无比欣慰地向医生炫耀,“唉,看我们这学生,多好学,你说就怕耽误功课,哎呀,真是好学生阿。"说完还不忘老夫子般地点点头。
阿颓站在我身边,扶着摇摇欲坠的我,语重心长地安慰我“放心吧,我毕业了会把饭卡留给你的,不要担心自己没饭吃"
"恩,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天啊,我看你这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还想着吃饭的事。”
“那不是你提的嘛,别闹,我这可是真疼啊”看着我痛苦的表情,阿颓无奈地将我抱紧。
不得不说,我身上的东西和我一样顽强,两针玛啡并没有让我的小石头君安静下来。
“打杜冷丁吧,说下你的身份证号"医生看着垂死挣扎的我,打算用毒品将我怜惜。
“我靠,我都疼成这样了,哪还记得我身份证号啊。我也没记过啊”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握着阿颓的手欲哭无泪。
阿颓站在我身边,看着和蔼可亲的宿舍老师,颤颤巍巍地从大校服里的小坎肩内侧的小兜里拿出她那只全键盘山寨小手机,滴滴答答地按了一通,终于找到我的身份证号码,报给医生。
“我靠,你怎么有我身份证号的?”
“学校总要,我不怕你忘了嘛,别瞎说话了,你赶紧使劲疼,让宿管老师忘了我有手机这码事”
“哎呀,哎呀妈呀,疼啊。。。。。。”我接到指令,一阵打滚带嚎叫,她在旁边摆出一副加油使劲的架势。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生孩子,她像我我老公一样给我加油打气。我想,将来要娶我的那个人,一定要能背下来我的身份证号才行,生孩子肯定比结石疼多了。
陪我吃饭聊天的人可能有无数个,可陪我碎结石的,这辈子,可能就这一个了吧,何况这个人还会记住我的身份证号。有今生,今生做闺蜜,有来世,来世我娶你。这是我对她表达爱的最佳口号,不过有的时候今生和来世的界限好像并不明显,她在爱情里受伤的时候,我就得分分钟化身一个完美男人,给予她肩膀,给予她安慰。
一直觉得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至关重要,我们之所以能彼此感恩,惺惺相惜,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我们有着相似的童年。都出生于质朴的乡村,在果木林花的浸染下长大,祖上捯八辈都和土地有关,既无权贵,亦无富贾。期间出了几个识文断字,提笔能书的大都被时代的车轮无情碾压。我们从小就被告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绝对不能犯错误,因为没人会为你摆平你的烂摊子。所以于我们两而言,天生就不会示弱,不会服软,这是铠甲,亦是软肋。当然,这个世界上,有着相似童年的人不止一个,同性的会发展成闺蜜,异性的,再亲近一些,极有可能就是爱情。比如我们当时的后桌二先生。
关于二先生,我一直不知从何说起,但提起阿颓,不提他。就好像吃毛豆没有啤酒一样,总觉得有缺憾。二先生是我们的同学,我们的朋友,我们的饭友。阿颓的初恋,阿颓的前男友。当年我们一起上学时,二先生就表现出了喜欢阿颓的苗头,具体表现在,每天早上买两个驴肉火烧,阿颓抢过去一个。每天中午买两个牛掌柜,故意让阿颓抢过去一个,阿颓再分我半个。每天晚上买两瓶宝矿,上赶着给阿颓一瓶。但凡阿颓请假不上学,二先生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能悲伤的拧出水来。果不其然,在高考后没两天,二先生就在班级群里高调宣布自己成为了颓嫂,甘愿为阿颓俯首称臣。
自此,我和阿颓的谈话内容,由原来的八卦,美食,读书。变成了他,他,他。二先生似乎也很享受和阿颓的爱情,高考后,虽然异地,两人依靠爱情的体力和火车奔驰两地,从未觉得疲惫。为了长久的话题,两人在不同的时空里看同一本书,每天分享读书心得。就这样,阿颓在大学期间内读完了王朔,张爱玲,村上春树,《道德经》,《易经》,据说还有《孙子兵法》。比我这个正八经文学系的读的都全乎,我时常开玩笑说,你高考要是有这劲,没准早就上北外了。“北不北外的无所谓,有他就够了”我看着她一脸幸福的表情,盘算着给她当伴娘的时候该穿什么颜色的裙子,才算妥帖。
很多事情,我实在是不愿提及,总之二先生和阿颓还是分手了,阿颓带伤流浪,奔走南方。二先生昏昏度日,提起阿颓总是蓦然神伤,如果二先生的青年时代能一以贯之童年的寒微,也许有情人就会终成眷属,原来飞黄腾达也是一种逃不开的宿命,将真爱阻隔,隔江相望,我该怎样与你亲近,才能不让浪潮打湿你轻薄的衣角。
爱情是一盏灯,在停电的时候,总是蜡烛派上用场。我带着打火机华丽丽的登场,准备燃烧自己,只为照亮阿颓。为了阿颓能走出阴影,我打算假扮成她去看心理医生,没办法,谁让我所在的大学以心理学闻名于教育界。为了这场伟大的欺骗,我提前写好了脚本,认真研究了布莱希特,梅兰芳,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三大表演体系,做好了动作设计,什么时候该叹息,什么时候该绝望,什么时候该掉眼泪,用那只手捂住眼睛说“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我在寝室里练了不下十遍,才踏进了心理咨询室的大门。不得不说,我是个有表演天赋的好家伙,举手投足,尽显风流,负责疏导的老师不停地对我进行开导,偶尔还会被我的真情打动,一时间我都以为自己就是阿颓了。难受的想要喊出来,也就从那个时候,我理解了阿颓刺骨的疼痛。老师从生理,心理的不同角度去分析我,也就是阿颓的爱情。鞭辟入里,一挖到底,也就是从那次谈话中,我知道了童年影响论的巨大威力。爱ta,就带ta回到你的童年,是校验爱情最有效的法宝。
总之,我将我的战果分享给阿颓,似乎减轻了她的些许苦痛,就像当年她站在我的身旁说出了我的身份证号,让我免受了很多折磨。我时常想,如果阿颓可以示弱,可以是个软妹子,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可是,二先生爱上的大概就是她不低头,会愤怒的模样吧,一切可以的改变,似乎都是对最初心动的一种嘲讽。
有人总喜欢把亲情,友情,爱情进行排位。与我而言,亲爱友,是不变的顺序,但是很多刻骨的友谊,已然上升为亲情。我时常去阿颓家蹭床睡,就像高中时候一样。我见过她的妹妹们,见过她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她的姑姑,会像母女一样躺着和她的妈妈聊天。阿颓也去我家,和我奶奶一起伴着夏日的蝉鸣吃早饭,去拜见供我吃喝的蘑菇君们。每每回家,奶奶总会让阿颓家里玩,说阿颓爱吃她包的饺子。我笑着说,阿颓要工作了,没那么多时间啦。“怎么那么快就工作啊,她那么小”奶奶大概想起阿颓的娃娃脸,以为她还停留在18岁。
就是这样,我们似乎成了彼此家里的一分子,从来不用担心换个联系方式就找不到彼此,因为有双份的关爱将你我惦念。好像也正因为如此,我现在一直叫阿颓老姐,谁叫我们都姓王,肯定是不同宗的姐妹。
今年春初,我去北京找我的老姐阿颓,彼时,她已然是一名北漂,在拥挤八人间里继续梦想,我们一起走过拥挤的人潮,走过喧闹的街道。你带着我喝啤酒撸串,在春风里大谈人生风月,我恍然意识到,我们认识已有七年之久,七年来,得你庇护,温柔了多少用铠甲装出笑脸的岁月啊。你说现在的你很开心,自己有钱赚,还能略有结余,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我看你笑脸盈盈,觉得再多的祝福都是扯淡,你有资本让自己过得更好,我该为你骄傲的。晚上,我们又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像七年前一样,寒月独挂天边,我们面对面而视,我用手捋了捋阿颓前额的头发,说“姐姐,你好美啊”。阿颓握紧了被窝里我的手,“你也是啊,我的好妹妹”。世事变幻,真希望时光能将我们温柔相待。成长对于我们来说,似乎并不平坦,我们把好多故事都刻意封锁,不是为了忘记,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这篇故事写得很艰难,懂得的人,自会通晓缘故,不懂的人,大抵没有相似的童年吧。最后还是唱首歌吧。苏打绿《你被写在我的歌声里》
仿佛能看见昨日两串脚印的走廊,忧伤有时候竟被你调味的像颗糖,是你提醒我,别怕去张望,望我内心夹岸群花盛放,我被写在你的眼睛里眨啊,你被写在我的歌声里唱啊,我们被彼此写在心里爱啊。
老姐,你很可爱,有很多人都喜欢你,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依旧爱你。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我知道你还会爱我。
2015/6/7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