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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来了，在窗玻璃上蜿蜒爬行，留下模糊的水痕。我坐在灯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杯中茶水早已凉透，只余一抹深褐色的印记。窗外的梧桐叶被雨水打湿，一片片贴在窗上，像一封封未拆封的信，写着秋天的密语。
这雨已下了三日。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后来渐渐成了连绵不绝的雨幕，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我推开窗，一股潮湿的凉意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和落叶的腥气。对面的屋檐下，一只麻雀缩着脖子，羽毛被雨水浸得凌乱不堪。它偶尔抖动一下身体，甩落几颗水珠，然后又恢复原状，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放晴的晴天。
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人撑着伞匆匆走过，伞面被雨水敲打出细碎的声响。一个穿红雨衣的小女孩蹲在路边，专注地看着什么。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来是一只蜗牛正缓慢地爬过湿漉漉的人行道，身后留下一道银亮的痕迹。小女孩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蜗牛的触角，那触角立刻缩了回去。她咯咯地笑起来，声音清脆地穿透雨幕。
我转身回到房间，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旧相册。翻开第一页，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在地。我弯腰拾起，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在秋天的树林里，身后是满地金黄的落叶。那是多年前的秋天，我们第一次相遇。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毛衣，站在一棵银杏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我记得那天风很大，吹起他的衣角，也吹乱了我的头发。
雨声渐密，敲打在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走到厨房，开始煮一壶新茶。水在炉子上咕嘟作响，蒸汽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我取出一个青瓷茶杯，杯壁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纹，是去年冬天不小心摔的。我舍不得扔，每次喝茶都用它，仿佛那道裂纹里藏着什么秘密。
茶煮好了，我倒了一杯，茶水顺着杯壁的裂纹渗出几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我端起茶杯，走到窗前。雨还在下，但似乎小了一些。对面的屋檐下，那只麻雀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几根凌乱的羽毛粘在墙角。街上的小女孩也不知去向，只有那只蜗牛还在原地，已经爬到了人行道的边缘。
夜幕降临，雨终于停了。我推开窗，一股清新的空气涌进来。月亮从云层中露出半张脸，洒下清冷的光辉。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画。我看见一个老人牵着一条老狗在街上慢慢走着，狗的毛发已经花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老人不时停下来，轻轻抚摸狗的头，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我回到桌前，相册还摊开着。我轻轻合上它，放回书架。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照在地板上，形成一片银色的光斑。我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月光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能洗去所有的悲伤。
夜深了，我关上灯，躺在床上。窗外传来秋虫的鸣叫，断断续续，像是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我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那个秋天的树林，看见他站在银杏树下，阳光洒在他脸上，笑容温暖如初。
雨又下了起来，这一次很轻，像叹息，像私语。我知道，明天醒来时，窗外的梧桐叶又会多几片贴在玻璃上，像一封封未拆封的信，写着秋天的密语，也写着我的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