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人生一串》有段时间挺火的,不少我认识的人当时都在看。不过我没看。我的习惯比较特别。我看纪录片喜欢一口气全看完,但那时候自己比较忙,没有整段的空余时间。
但因为没看这部纪录片否定我是一个烤串爱好者那就有失公允了。
烤串这种食物,质朴,真实,大道至简,一眼望去就知道它原本是什么。但同时烤串也是极其讲究细节的,讲究料的新鲜,讲究火候的控制。我觉得烤串很像食物界的张飞,在脍炙人口的演义里,它是一个粗豪勇武的汉子,在返璞归真的史册中,它又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儒将。小小的烤串自有一方大天地。
我没在北方久居过。南方的话,烤串的旺季一般都在盛夏。最常见的是那种小小的店面,露天摆着七八张桌子,屋外放着一个黑乎乎的铁烤架,一个二三十岁穿着背心拖鞋的汉子来回翻动火苗舔舐的烤串,时不时撒一把调料。服务员衣着清凉,或男或女,端着大铁盘在桌子间来回穿梭,时不时手上提着几瓶啤酒。再看食客,有的是几个年轻小伙儿,有的是一对情侣,有的是一家人,也偶尔有那么一两桌是看起来不算面善的中年人。这种地方一定是闹哄哄的,就像夏天的热辣。在这种环境里,伤心烦闷的人也会受到氛围的感染,变得积极好动起来。
所以,即使是不怎么吃辣的地方,制作烤串也一定会放大把辣椒,只有热辣的烤串才有烤串的灵魂。
烤串象征着人对生活的热情,也就难免沾染上些许冲动的气息。但因此将烤串和市井文化中的糟粕联系起来,有失偏颇。
高中时,学校不远处有一家烧烤店,一到盛夏,经常有警车呼啸而往。于是在学生之间就有了这么一个说辞,说那家烧烤店的老板混的是如何厉害,各路大佬云集于此,言语不和就是刀棍相加。等到自己也见了世面,再次回到家乡,在这家烧烤店就餐,看着敦实憨厚的老板和朴素干练的老板娘,再看看周围的食客,突然明白了事实的真相——哪有什么古惑仔无间道的事情,不过是些好斗冲动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喝多了打架,又因为他们总是聚众往来,声势闹得大,老板在此情形之下,担心出事报警罢了。
享受美食,好友相聚,可能还“坐拥美人”,再来点酒精的刺激,脸红脖子粗的斗起来倒也算正常,只是可惜这么做,辜负了美食与盛夏的景致,多少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
有一次我与新认识的朋友在一所学校门口的不起眼的烧烤小店聚餐。酒过三巡之时,老板告知最后一桶扎啤被邻桌客人买走。我转头一打量,发现竟然是几个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长辈。他们都算是成功人士,有手握大权的官员,有富甲一方的商人,其中一个叔叔自己还有高档餐厅的生意。这位餐厅老板认出我来,哈哈大笑着把那桶扎啤送给我们几个晚辈。我笑问他们怎么跑到这种地方吃饭来了,他们答曰,这种地方轻松随意。他们一个个都是短裤拖鞋的打扮,想来外人眼中只是几个油腻大叔而已。
烧烤这种食物亲民、随意的特点,让一家家店面汇聚起本来不会有交集的各路人马来。大家在这里放下架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轻松的来,愉快的走。在这里,没有什么高中低三等,有的只是返璞归真的一个个人。
能坐在烧烤摊的同一桌上的都是关系不错的人。反过来讲,只有关系好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对方才会愿意跟你一起去吃烤串儿。烧烤虽然有豪情,但是缺了那么一点雅致,在有些场合就显得格格不入。只有在你面前能够放下架子的人,才会毫不顾忌烟熏火燎的环境和有可能糊到自己脸上的油渍,与你一同在市井街头大快朵颐。这样的场合,颇有江湖儿女多豪情的意境在里面。
烧烤店的食客形形色色,人聚人散相较于他处,又多了些豪情快意,这一切让这些不起眼的店面,俨然是一片市井江湖。
什么是江湖?人来人往处,云落云起时,众生往来,皆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