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青衫磊落行

——记一堂公开课

        教书十六载，我觉得今日之公开课是我上得最畅快的一次。

        酣畅淋漓，师生共鸣，讲出自己的温良恭俭让喜怒哀乐憎，讲出自己的语文味，不陷入分析的泥沼，也不完全的天马行空，收放存乎一心。我使用常常问学生的那句话，“读完了一篇作品，你记住了什么？”开始我的授课。孩子们张弛有度，而我也是敞开了讲，自然生成的东西洋溢着无需修饰的天真，这是我所珍视的。于是一路生长，直到课了，我还意犹未尽，孩子们也为我击节。

        孔乙己没有脱掉长衫，是他留给文学史最后的执着，他在固守着读书人的骄傲，这也被视作迂腐。我又何尝脱下长衫呢？年轻的时候，我的言语间毫无“经济”二字，于是我被笑称为“诗人”。那时候，我何曾写过诗呢，他们不一样把我当做笑料。他们会问，诗人今天又写了几首诗呢？大学时，我是瘦子，三餐勉强，君子固穷，离富贵遥远，现在又何尝近呢。后来工作，又有猎奇的同事问我你发表过几篇文章呢？眼睛里的嘲弄全然漫溢到笑语里。因为文学在他们眼中是最没用的，连爱好也不算，如果不能赚钱。正如旧时读书没能高中，那么只会沦为笑柄，范进是也，孔乙己是也。这个时候，我以唐寅为榜样，默念他的《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贱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现实中的看客又何尝不是嘲弄失败者，弱者，落榜者，所谓强者向弱者施以暴力，人如是，国亦如是，雪野里的悲鸣，沙漠里的哀鸿，这就是人性。科技进步，人心却不全如此。世道人心，我仍持怀疑。

      可作为师者，我传递给孩子们的仍是积极的人生哲理，对万物苍生多一份温热，少一份冷漠。多一份尊重，少一份嘲弄。我们可以脱掉自己的“长衫”，但是不要嘲弄那些没有脱掉“长衫”的人。也不要羡慕那些虽然穿着“长衫”，却已经没有一颗文心的人。我们无法兼济天下，却只能青衫磊落，独善其身，像一盏灯，照亮身边尺寸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