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皮
他们总是这样的装扮,穿很土气的衣服,肩上斜跨一个脏的发黄或者发黑的帆布包,里面放满各式各样的工具。他们两两三三的结队站在路边的墙角下,一个十几寸见方的三合木板上面用毛笔写上几个字放在面前便是他们的招牌!偶尔有路人上前问价钱,他们便一窝蜂的涌上去推销自己的技术和工艺、价钱。他们间没有生意竞争的争吵和怀恨在心,他们就像一个一个大家庭,似乎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亲兄亲弟,谁有了生意做对他们都是件兴奋地事。
这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建材市场,每天进出这里的人络绎不绝,顾客们的目的不外乎是装修房子。城市的人很少自己动手去做,原因是不专业,没有时间。而他们就成为这些人寻找的施工者。他们站在建材市场外周围的马路边的墙角下,望着从这里走出的每一个人,眼神里有种渴求的光芒。
装修完的人回来了,口袋里似乎有了沉甸甸的东西,不再是被顾客领走前的干瘪了。一盒烟掏出来,成了兄弟们共享的奢侈物。然后大家讨论起顾客家的房子是如何如何大,如何如何漂亮。中午的时候,他们仍然坚守着自己的位置,因为中午是上班和下班的高峰期。午饭当然是自己解决,他们有的啃几个从家带来的包子,有的干脆就着咸菜吃馒头,上午有收入的会在附近的小饭馆里吃上一碗拉面,几个人凑几个钱买一瓶啤酒一人尝几口算是他们对一笔生意完成后的庆祝。
有时候生意并不是都很好,他们就在墙角下铺上一张报纸甩扑克,没有钱做赌注,只是消磨只有等待的时间,或许这是他们仅有的娱乐方式吧。三个人玩,一群人围着,不次于棋牌室的热闹。下班高峰期到来的时候,他们立刻解散,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他们望着一个个路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有些人会看看他们的样子然后看看他们脚下摆放的招牌,有些人似乎对他们不屑一顾,漠视他们的存在,偶尔会有人停下来只是询问一下他们的价格然后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了。他们习惯了这一切。也从不奢侈的想过自己在路人眼里的形象。
晚上回家的时候,兄弟们寒暄几句,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夜色中摇摆到家。家里妻儿早已熟睡,自己悄悄在厨房里先舀一瓢凉水灌进肚里然后找点东西塞塞牙缝算是夜宵。睡觉的时候,妻子突然惊醒,吵着要洗掉身上汗臭味否则免进。于是自己拿一卷凉席铺在妻子的床边,几分钟便酣然入梦。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了暖和的被子。抬头时看到妻子坐在对面瞪着自己!妻子掂着裤子质问为什么会有香味,自己便摸不着头脑,妻子掏了半天,掏出一叠钱,然后闻闻说是钱的香味,猜想一定是女主人付的钱,于是说女人给的钱还得女人保管,钱便被“没收”的干干净净。
有时实在无聊的时候,会看看路上的女人们,她们迈着碎步从自己面前袅娜的走过,带来一阵浓浓的清香。有人说城市里的女人都是香的,只要有女人就有香味存在,于是明白妻子为何能闻出钱的香味。他们看着一个个女人走过,浓妆艳抹的,素面朝天的,身材高挑的抑或蓬头垢面的,袒胸露背的,艳丽逼人的,他们感觉城市里的每个女人都比自己家的强。有时他们禁不住会对一个刚刚走过的女人品头论足,不料女人会回过头对他们的笑声凶狠地瞟一眼,他们立马一阵安静,而后忍不住的又一阵大笑。
天气坏的时候,比如大雨,大雪的,几乎没有生意可做,有的人干脆收工回家,有的人还想在天气突然好转后看看情况。他们在附近的超市和商店逛来逛去,一是躲避不好的天气,二是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买的东西。他们的穿着跟华丽的商场和超市显得格格不入,柜台的服务员似乎很不乐意他们的光顾,别的顾客到来,她们会低头温柔的说上一句“欢迎光临”,而对于他们,她们总会有种忧虑,担心弄脏或者弄坏商品。转了半天终于相中一件东西,可是标价太高,但又不忍心抹杀自己的欲望。转了好几个圈又在柜台前琢磨了半天,连柜台的小姐都有些恐惧了,才支支吾吾让柜台小姐拿出来看看,柜台小姐眼睛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和他的眼睛,不敢言但又出于职业无奈。东西在手里看了大半天,柜台小姐还是颤颤地说了句要还是不要。最后还是闭着眼把一叠钱甩在柜台上。柜台小姐擦了擦一手的汗。
天气终究没有变好,无奈回到家中。孩子跑过来夺走了手中的糖果,妻子扔过来一件干衣服。偷偷地站在妻子背后环抱她,妻子害羞的说走开了。
“城市的男人就是这样抱女人的,站在明晃晃的窗户边,人家说这叫浪漫。”
“咱们不是城里人,咱是乡下人。”
“乡下人就不能浪漫?!”
“给,喜欢不?”
“恩?哦……你……多少钱?”
“我在墙边站了十天才买的!”
“不喜欢!”
妻子还是紧紧攥着装项链的闪闪发光的红盒子。
第二天,晴,墙角下的男人们,似乎都有一种兴奋洋溢在嘴角。从建材市场出来的人格外的多,驻足询问的人也很多,比如漏水返潮怎么解决,比如是否愿意远涉换一块玻璃。墙角下的男人们忙忙碌碌,无暇顾及从身边走过的各(色)〔女〕人们和深嗅一口她们身上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