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时间,我关闭了微信,再打开时候,在我仅有十几个好友的朋友圈子里莫名又消失了几人,剩下的不是血缘关系里无法割断的亲人,就是几个互相都不联络,在朋友圈里各自凭吊的“陌生人”而已。
联系与不联系都成了一种负担。
“亲爱的,在不?”红色的提示在闪烁,端着手机蹭蹭中英文输入法,盘算着怎么回复,日子停留在上周三,说在外地,说没有网,说有事,说没看见,说被盗,翻来覆去的理由,自己都觉得心虚,微信是同上帝一样,随时附身的魔鬼,爱恨交织,同白天呼吸一样,夜晚还要在梦中反复折磨,还是歪着嘴浅浅笑了一下,“在”字打出去,那面回复倒是很及时,“没啥事”,略带一个微笑的表情,那表情似乎是放大版的拉倒拉倒,让我无以复加地自责,半个小时之后,我也回复了一个嘻嘻的表情,算是自嘲吧,有没有接下来的故事无法预言了,各自在心底问候编织把,但也可能是一种决绝的了断。
朋友圈除了我永远不会买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大折扣,就是各自流浪于餐桌,学校,野外,内心的五彩斑斓,月子晒娃,喜事一桩,打开独立个人页面,划拉划拉,仅可见三天,晒了产房一个图片,扒拉手指算来,一个月有余,时间啊,把好友圈可见变成了仅可见三天的屏蔽,发个信息,问候致歉,回城再续,战战兢兢,好在得了个回复,算是友情叙旧吧,七年同窗,听着火车哐当哐当的脉搏,想起那时候晚上七点的雪花是最纯粹最浪漫的,爬过一道栏杆,两个大学中间是一条小路,有那么一个老人,他总在那里卖苹果,是用长长的白塑料袋堆装的苹果,又大又脆,买了几次,卖别人八块,到我们几个就给七块,回到宿舍,捂着哈气,来不及脱下手套,一个一个数起来,多一个两个的那个家伙,算是中了彩票般高兴,手舞足蹈,过了几天也不知道哪个袋子是哪个人的了,都在桌子上翻滚着。可是今天越发觉得在这个圈子里,面对如此脆弱的过往,我在这个网络交织维系的关系里怎么变得那么的自愧和可恶。
优惠群被拉扯进一个,同事虽已修改她群主的大名,2358个消息内容,一划拉还是看出了她趾高气昂的买买买,上了贼船,哪里有下去的倔强,撤出总是会留下印记,哪怕在凌晨一点,像个小偷一样完璧归赵,也是胆战心惊,“姐姐,这个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最怕这样彻底的被理解,买买买吧,总是在深秋醒来,不停地刷屏,不停地入心折扣,即便我是一个零碎的过客,也要捕捉这短暂的相逢,“嘻嘻,这是宿命吧,亲”。同事成了亲,在办公室之外的温情依然延续着,这个圈子多好,我再一次怀疑自己的人格和心胸。
长辈,领导被烦事所扰的困境,像乌云一样笼罩在莺歌燕舞的朋友圈,一堆一堆的拥抱图标,誓死顶顶顶的态度,有事您说话的情谊,恨不同生共死的切肤之痛,满满扑来,扫楼的大爷都发个痛苦的表情,以示有我在无须怕的英雄虎胆,世界的角落唯独少了我一个,我在这样的世界里被无限放大,放大,我妈总说我是马后客,这个词儿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之前的某一天想来,有高人指点,我却忘了,“年轻人嘛,多互动,多互动,老气横秋,谁愿意搭理”,能说话不仅仅活在世间,也要活在第二个空间——网络空间,“屁,不说话就城府深啊,善良用语言表示的?毛逻辑”,面对今天的事实和那么多力挺,我深感自己也不怎么善良呢。
点赞是必备神品,很多人的点赞,变成了一种无言的支持,我没有支持很多的风景,很多的成就,很多的浪漫,很多的节日,很多的大彻大悟,N个分析理由层层压来,你为什么不发朋友圈,你为什么不点赞,你为什么不懂得分享,扪心自问,N个理由都不是我,我要空白的自由,我要在田地里生活,问题是高大的,理由是心酸的,与我青春的年华完全不符合,妹妹说我怪癖,用一个月的时间,彻彻底底被印证了,我给她发了一个咒骂的表情,这是我在所有表情中最欣赏,却又用得最小心翼翼的玩偶,面对这个小狡猾的玩偶,我觉得自己竟不如它一丝一毫的可爱,我是太丑陋。
这一个月里,我在黑土地的一个庄稼院里,跟93岁的姥姥一起挖土豆,摘豆角,赶小鸡,喂小鸭,听听伪满时候的事儿,想想民国四十天阴雨不停的光景,和在每个月满星稀的夜晚,蛙声,蟋蟀声连成一片的时候,等待阳光灿烂的日子。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