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特利尔的第一场雪来得不算早,也不算大。气温也没有特别的严寒,令我这个来自北方的人完全没有地区差异感。而对于南方人来说,这第一场雪,如期待已久的节日一般,早已备好了雪衣雪裤和雪鞋,还有为之雀跃的心情。
天气预报说凌晨会下雪。W的两个孩子在睡前再三叮嘱她:下雪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喊我们起床。然后,姐弟俩才在美好的期待中甜甜睡去。不知道,这一夜,孩子们的梦中是否飘着梦幻般的雪花?
W发现地面已经少有积雪的时候,是在黎明前。当她去完洗手间,下意识地挑开窗帘时,世界一片静白。她的第一反应是被感动了。
W静静地站在窗前。看雪落入人间的姿态,看雪栖落枝头时的轻盈,看雪在昏黄的路灯下飘飘洒洒,看雪堆积在地面时的洁白与细腻,她沉醉其中……
这一刻的天与地之间,被雪连结着,被雪覆盖着。如此的洁白,又如此的静谧,犹如世界静止了一般,令人们在此刻的静谧与美好时光中,洗却身心灵的疲倦和劳累以及忧伤;它飘落在大地的每一寸肌肤中,以柔软、细腻、洁白亲近着疗愈着这个受伤的地球,同时,也在还原世界本有的颜色。
W没有喊醒她的两个孩子,他们还在熟睡中,就让他们在早晨醒来的时候给自己第一眼的惊喜吧!这可是他们从小到大所经历的第一场雪。
在南方长大的W同样是没见过雪。此时,她已经无法等到天亮的那一刻,也顾不上要跟她的两个孩子一同去看雪。她光着脚轻声走下楼,又轻轻地穿上了等候多日的雪衣和雪鞋,充满期待地推门而出……
平生所见的第一场雪!W站在院子中间,双手掌心向上地端举在半空中,仰着头看着飘落下来的雪花。
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化成了点滴细雨,清凉而滋润,如大地的雨露恩赐;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装点着她的一袭黑发,如亮晶晶的小星星,眨着眼睛捉起了迷藏;雪花调皮地落在她的眼睛里,如相逢时的泪花,点点滴滴都是惊喜,又如同沁入心扉的甘泉,瞬间点亮心扉!
黎明前的黑暗,在雪的映衬下,在路灯的照耀下,挥洒着温柔、祥和、温暖的光辉,完全没有寒冷与萧瑟的感觉。W在下着雪的世界里,沉醉着,欢喜着。
雪色中,W像个孩子一样,一边踏着雪一边兴奋地回头看着自己的足迹,一行两行三行……转眼足迹遍布整个院落,而她脸上的开心、满足、喜悦的笑容始终都在。
她在想,如果此时把孩子们喊醒,他们一定会为之雀跃,那充满惊喜的欢笑声也一定会惊醒全世界!同时,她也在想,如果日思夜想的老公此时跟她一起踏雪,该有多好……想到这里,向来达观睿智的W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滚动着泪花,跟雪花一样晶莹剔透。
一片雪花飘落在W的鼻尖上,将才上心头的小小的伤感一扫而光。“我们很快就会团圆的……”,她轻轻地对自己和世界说。
这一学期马上就过去了,一年半后,W即将毕业,而她的女儿也快上初中了,儿子到那时也是在读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了。未来并不遥远,况且如雪花一样绚丽多姿,想一想未来,再看看这飘雪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值得期待。
W信步走出庭院。眼前所见是更大的雪世界。楼房、树木、汽车、街道,全都变成了可爱的大大小小的雪精灵,令人好想拥它们入怀。
路边的一排排夜泊的车,全都在一夜间换了新装,每一个车身都比原型庞大而可爱。W忍不住伸出双手在车身上重重地印上了自己的手印。好夸张的手印!肥硕而形象!看着自己的手印,W像个娇羞的少女一样,回头莞尔一笑。晨曦中,雪色很美,而她的笑容更美。
轻轻地抖动眼前的小树,大块的雪瞬间落在了地上。那些栖居在枝丫上的细雪还在慢慢地飘落着,落在W的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微凉,正撩拨着W依然欢喜雀跃的心……
继续向前走。园区的湖泊正以洁白的妆容打动着她……哇!太美了!此时的W,对世界充满着无限的赞美和感慨。再一次地身心被融化了。站在湖边,她好想走下去静静地躺在它的怀抱中,去感受天地万物的博大与宽广。
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作为留学生,在异国他乡的所有的艰难与劳累在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她甚至爱上了这座老旧的城市。现在,她想打电话给留在国内打拼事业同样从没见过雪的老公,告诉他这个雪世界有多美!而她多希望这美好的雪世界里早一天有他的陪伴……
下着雪的清晨,阳光是不会来光顾的。天空依旧灰蒙蒙,只是比黎明时明亮了很多。没有人会对这灰色的天空有半点儿微词,因为,正是它带来了这人们期盼已久的第一场雪。
“都说这座城市老旧得差强人意,这回,人家也穿上了雪色貂绒,一下子高贵、亮丽了起来。”——趁着城市还没有醒来,W抓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并留下了这段话。
该回家做早饭了,还有更重要的一刻,那就是她要看孩子们醒来时发现雪时的那一惊喜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