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木格子窗的日子我是过过的。那样的日子很静,很薄,夹在门前的杨树和屋后野田的间隙里,随手一叠,就成了一幅画。
春天里的老屋是面目清秀的,院墙角的青草怯怯露着嫩嫩的芽儿,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小心翼翼向屋子里张望。当天雀嘀哩哩的清唱起来,我带着妹妹在院子里吹出五颜六色的肥皂泡泡,奶奶的声音自屋前的菜地里传来时,小草就不打招呼的长高了。
此后的日子和院墙角的青草一样疯长,里里外外,长在老屋周围。暖洋洋的午后,奶奶搂着妹妹在大炕上小酣,我蹲在院墙角,专注的看着一群蚂蚁嘴里衔着细细的泥土,放在洞口,又忙忙碌碌自洞口进去,它们在构筑自己的家,我歪着头想,蚂蚁的家里是什么样的,也有大炕吗?玩累了,我爬上大炕,靠着奶奶睡下,看见妹妹嘴角流出的口水沾满了枕头,老屋给我们鸟巢般的安然。
老屋像奶奶般慈祥,要不燕子怎么在北屋里筑巢呢。燕子的巢在房梁间,有时我进了北屋,燕子扑楞着翅膀自没有玻璃的木格子窗飞出,奶奶从来不让我们伤害燕子,记得那几年燕子年年春天回我家筑巢。
若逢下雨,冰凉的雨水会洇湿了老屋的泥皮、麦草、椽子,一滴滴掉进屋子里,奶奶会将家里盆盆罐罐都取来,一一接住那些滴滴答答的雨水。邻家的孩子叫上我们,卷起裤腿光着脚在门前的黄泥路上一路滑。塑料编织袋一个角套进另一个角,尖尖的顶儿,是我们的遮雨布了。
雨停了,路边马兰花被雨水冲洗的水灵灵的。我们意犹未尽,趴在马兰花丛里,将身子蜷缩在塑料编织袋里,待村里的行人路过,我们一跃而起,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猝不及防,拧着车把掉了下去,坐了一屁股的泥水,我们哈哈大笑,村里人训我们这些小孩子几句,推着自行车走了。
我们回到老屋,奶奶去倒装满雨水的盆盆罐罐,奶奶黑色的大襟衣服被雨水淋湿了几块,像几滴大大的墨痕。
奶奶提来装满干木柴的柳条筐,划根火柴,灶头燃起了红红的火苗,老屋顿时温暖起来。我帮着奶奶往灶里添木柴,锅里开水沸腾起来,奶奶掺了温水,给妹妹洗干净满手满脸的泥巴。
老屋的木格窗透出暖暖的灯火,村里偶有狗儿几声叫,夜就这么静下来了。
老屋,奶奶,妹妹是我儿时最深刻的印象。写文时,我一直在听《少年锦时》,那走向山那边的路,那爬满青藤的房子,那奔跑在路上的邻居。
想起奶奶,心里总是难过,她随同老屋在岁月更替中消失了,这世间,唯留我们对她无穷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