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星期一,鸟儿照旧在树梢上歌唱,叶子在鸟儿身边晃荡,鸟藏在树上。
上班的人群散漫地向公司游走,成为每次上班途中的寻常景象,被时钟催着快速走到岗位。
新同事的到来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不断变换的新同事让人厌倦,对于刚刚来的新同事谁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有小林多看了几眼。
然后带他的老同事把新同事带走,如同被迫溜着一只调皮的狗,嫌弃、无奈与烦躁。新同事被老同事领到了岗位,交代完他的任务,客套了几句,一切便大功告成了。回到自己的岗位,干着日复一日的工作,被迫谋生的人没有话语权,只能听话,学着低头,学着屈从,直到麻木。
新同事姓邢,非常少见的姓,大家都叫她小邢,和喊小林也是一样,作为前后脚来到这个公司的两个人,他们享受着相同的待遇——新人。
生活平平无奇,没有小说中常见迎新会,被开会和工作埋起来的人才是现实,小林和小邢两人在公司的两边,阴与暗的一端,各自熟悉着工作,老人们享受着老资历的特权,使唤着新人,教会年轻人低头。
小林和小邢同在这个公司,隔着短短的几条杠,从不交流,平时偶有碰面,小林也只见小邢低着头羞答答地走过。
刚见小邢的熟悉感慢慢朦胧。直到今天,一场会议,由小林和小邢共同出席的会议,看着低头的小邢,熟悉感如同刚刚熄灭的枯柴在见面这一点点曙光中复苏,他再次打招呼,“你好,我是同科室的林语,叫我小林就好”,小邢抬头撇了他一眼,“你好,叫我小邢就好”,听着小邢仍旧低着头的回复,小林尴尬地笑,干巴巴地来了一句“小邢,你好”。然后就此别过,再无他话。
小林后来再也没主动找小邢打招呼。直到3月13日,在那个多云的天气,他整理到小林的档案,中学的邢墨,怪人!初中经常有一位邢墨,经常被同学取笑,后来,同学们都叫她“怪人”了。熟悉感的根源显现,再次遇见小邢时,小林热烈地对她打招呼,“邢墨,你还记得我吗?六班的林语啊!”,唯唯得到了小邢随意的招呼“嗯,记得的”,又没了下文。
小林仿佛明白了什么,再也不对小邢打招呼,和以前一样擦肩而过。但生活在一个公司,同事间总避不开见面,某次酒会上双方被安排坐在一桌,有位爱做媒的同事笑着把开玩笑开到了小林和小邢上,小林和小邢尽量配合着演出。
小林照旧长袖善舞,活跃着气氛,小邢照旧沉默不语,低头看着手机。小林看着小邢的脑袋,笨重而厚大的,恍然想起她从初中起就这样,笨拙而沉默。怪不得被称为怪人,奇怪地格格不入。
当天和发小谈起那个奇怪而沉默的怪人,发小听他谈到邢墨时,罕见地沉默,猛干一杯酒笑着对林说,“你遇到她了,她过得还好吗?”
“和以前一样,总低着头,不说话,不搭理人……总之,和过去一样奇怪。”
发小没在说话,继续喝着那半瓶酒,酒水在酒瓶中晃荡,映出了发小发红的面庞,发小又干了一瓶酒。
林语笑着指着喝酒的发小,“你和她有故事,说说呗”,发小盯着林,目光沉寂,“我们一个班都和她有故事,你懂吗?”,林语呆滞着被发小盯着,摇了摇头。
发小反倒不再沉默,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叨叨,“我.....愧疚,很愧疚”,喃喃自语,林语一把抢过了他的酒杯,说“你喝醉了”。
把发小送回家的路上,林语一直在想发小有什么好愧疚的,一个班的愧疚,发小所说的话像是一个结缠绕在林语的心上。
林语回想起初中记忆中的怪人,坐在边角,老师不是很喜欢她,因为她的成绩一般,当时老师是唯成绩论,她也不讨老师喜欢。除此之外,就是沉默,总是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发呆。其他他再也想不起关于她的印象,她好像一个奇怪的动物从他的初中生活路过了一下,他对她的印象少的可怜。
林越想越想不起她的印象,连她的脸都开始模糊,一切印象都凝聚成为她低下的头,那个笨拙的后脑勺。林干脆双手插袋,不再去想。
日子总会恢复到往常的模样,工作堆积了他的生活。那个苍白的剪影再次被时间抛弃。
小邢对于林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照旧上班下班,照旧沉默着。
一切似乎回到往常的样子,鸟藏在叶子里歌唱。
林总是想起那个笨拙的后脑勺,那个后脑勺像飞鸟一样在脑中筑巢,时不时从脑海中飞过。
小林总是朝着小邢打招呼,尽管小邢每次都是淡淡的一句“你好”。小林坚持一段时间,越发觉得他和她隔着一条河,她虚虚地站在河对岸,小林只能看到她的影子。
她,是风的影子吗?
林语想要抓住风,像抓住发小的喃喃声一样。他坚持了下来,得到了风的呼啸,邢墨开始回应她的招呼,小林反而觉得风离他更远了。
小林想要放弃,对他来说,过去发生了一切都只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谜团就是谜团。人是要活在当下,而不是过去的。
第二天,小林又见到了小邢,两人再次没打招呼。
“怪人”果真是“怪人”,小林如是想。等到第三天,小林见到了小邢,抬起了手。然后就此别过。
小林再也没有和小邢打过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