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自己是个有很深的恋父情结的女儿。
但是长这么大,我的父亲没让我哭过。
倒是别人的父亲让我泪流满面。
这个人就是意大利电影《美丽人生》中,那个乐观机智的开书店的父亲圭多。
圭多和年幼的儿子被抓进纳粹集中营,他对孩子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说这一切只是他们父子俩之间的一个游戏,只要集到1000分,游戏结束后,儿子就可以看到梦寐以求的坦克。
于是,严酷的集中营中生活成了孩子开心的游戏。乐观的父亲一次次化险为夷,而天真的孩子开心地配合着父亲,遵守父亲的“游戏规则”,以求能获得一辆坦克。
片尾,父亲被纳粹枪毙之际,他经过儿子藏身的铁桶时,还故意大踏步地走去,暗示儿子要赢得坦克,就别出来。
至此,即便是一声枪响,因为父亲的乐观逗逼幽默风趣,让我一直都处于一种看喜剧片的欢乐情绪下。
这时,天亮了,小孩儿从铁桶里爬出来,站在院子里,这一辆真的坦克车隆隆地开到他的面前,上面下来一个美军士兵,将他抱上坦克。
我突然泪崩。之前铺陈的一片快乐量变,在此刻质变。
仿佛突然之间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在那种条件下,以一颗深沉的父爱,以游戏的方式保护了儿子的童心。
父爱如山。
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从没让我流泪的父亲现在明显老了。
他以前烟不离手,现在气管不好,就连逢年过节,别人递过来“耍烟”,他自己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拒绝,刚要伸手接,旁边的妈妈忙不迭地阻拦,跟人家说明父亲的病情,不能吸一口烟,并说也不能闻别人吸的烟。这时候,父亲一脸歉意和尬尴,对客人的歉意,对身体的尴尬。
他以前也好喝几口小酒。现在他服用的某种药忌酒,医生告诫滴酒不能沾。当时医生告诉他的时候,第一遍他因为听力不太好,没听清,第二遍是我附在他耳边,告诉他说以后不能喝酒了。望着他脸上的失望,我恨不能把处方笺撕碎。
平时在家中,对我和妈妈以及哥哥,父亲一向话很少,不善言辞,坐在一起我们几乎无话可谈。长这么大,从没听他讲过什么人生道理,或感叹人世。
他总是默默地在做。
他也没为我们做什么大事。
就是记得我爱吃牡蛎,每次我回老家之前,他都提前预备好,一大兜子带壳的新鲜牡蛎。我回来,他就坐在那里自己开壳。嘴里哼着不知什么小曲,满脸放着红光。将牡蛎一个一个拿起,轻轻一敲,再一掀,“哧溜”一声牡蛎肉被利落地挑到碗里。对妈妈说:弄点酸菜和肉馅,晚上做孩子爱吃的酸菜牡蛎包子。
记忆中,父亲最笨拙地对女儿表达爱,就是准备好她喜欢吃的东西,说一句:吃吧,多吃一点。
朱自清在《背影》中这样描述他的父亲:父亲是一个胖子,走过去自然要费事些。我本来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让他去。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而在我自己与父亲的一次次离别时刻,父亲从来都没有亲自到车站送过我,每当我快要离家之际,他都显得格外忙碌,故意找各种事情来做。然后待女儿说一句:爸,我走了啊。
他忙着手里的活儿,头也不抬地回答:到了打电话。
在哥哥、妈妈的簇拥下,我拉开门,用眼睛的余光看到父亲身后停下手头的事儿,使劲儿地向我望来。不禁心中一颤。眼睛有点湿润。不禁想起筷子兄弟的歌词:
总是向你索取 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 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 装做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 转身泪湿眼底
时光时光慢些吧 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 换你岁月长留
一生要强的爸爸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谢谢你做的一切 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总是竭尽所有 把最好的给我
我是你的骄傲吗 还在为我而担心吗
一直要强的爸爸,我知道你从未把我当作你的骄傲。
你只希望女儿过得开心快乐。
节日快乐。
有句歌词适合我们爷俩:你快乐,所以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