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大多数受中国封建传统文化熏陶下的家庭里,提“死”字是一件很避讳的事,尤其在除夕春节这样的传统佳节里或者恰逢哪家喜事,家人通常会提前几天就嘱咐孩子,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要说吉祥话,就连呼唤猫狗的名字,也不一样了,得叫“发财”、“好运”诸如此类。如果好巧不巧那几天言语中冒出了几个不吉利的字眼,会被当即呵斥一顿,当然也不局限于那几天,在平日里也是一般。
所以,关于“死亡”的教育在一个孩子的成长阶段是缺失的。
但“死亡”真的是一件可怖以至于一旦被提及,就会碰触每个人敏感的神经而干脆避而不谈的事吗?
你不谈,它就不会来临了吗?或者它会来地更缓慢一点?
既然“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那为何我们不能客观地去看待呢?
“生”与“死”作为一组对立词汇总是相伴呈现,然而我们格外重视生,为何不愿更不屑于谈死?
《当下的力量》里说,“如果认为向上的发展才是好的,向下的发展是坏的,这是不对的,只有思维才会这样做判断。生长通常被看成是积极的,但是没有东西会永远生长。如果任何形式的生长不断向前发展,最终都会变成怪物或变得具有毁灭性。有衰退才会有新的生长。生长与衰老两者相互依赖。”
我们习惯于对一些事物进行主观评判,比如美与丑、情绪的好与坏、人生的成功与失败、生命的蓬勃与衰退...
我们趋之若鹜般地追求所谓积极正向的事物,而不耻于其对立面,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你思维的产物,是你事先人为地对它进行了关于“好”与“坏”的划分。
“死亡”真的就是不好的吗?它是污秽、肮脏、不堪的代名词吗?
你可以在这里停下,静心思考一番,不必立即作答,
OK,把你的答案放在心里,带着思考我们再来讨论下一个问题,
如果不谈“死”,我们会错失什么?
诚然,在我们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里,关于“死亡”的教育是缺失的,其实不单单是“死亡”,譬如性教育、金钱观念、财商教育、如何面对成长路上的失意与挫折、如何与自己相处、如何与他人团结合作、作为这个社会的一个个体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等等,这些在我们的教育体系里都鲜有涉及。
也就是在这样的教育背景下,一个个悲剧性事件发生了...
回到这里,如果不谈“死”,我们会错失什么呢?
我们会错失和家人好好道别的机会,
我们对过去的遗憾、不解、茫然无法释怀,
我们内心的不舍、期盼和爱没能及时表达和传递,
我们会错失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享有作为一个人应有的体面和尊严,
我们无法安详自在地走过人生的最后一程,面对亲人的离世,我们更是感到怅然若失和束手无策...
然而,面对生命的无常,你是有选择的权利的,你可以将这一切都安置妥当。
前阵子发给妈妈一个柴静专访的题为“选择与尊严”,关于推广生前预嘱与缓和医疗理念的视频,一次晚上在电话里,她特地跟我聊了关于“死亡”这一话题,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跟我谈“死亡”,我们还是像平时一样敞开心扉地很平静地聊天,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作为子女,我了解了她对于死亡的看法。
很多事情,不是选择性回避,它就不存在了,相反我们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马不停蹄地奔向死亡的终点。
正如罗曼·罗兰所言:“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顺应而非抗拒、直面而非逃避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以一种更加理性客观的态度看待“生死”,或许我们会更加知晓生命背后的真相,从而更加热爱生活、珍惜当下,更加淡定从容地度过此生。
而作为一名医学生,未来是一名医生,会经受无数疾病和死亡的洗礼,我认为,我们是有这样的责任,去弥合大众在我们的教育里关于“死亡”这部分认识的缺失。
就像在《叙事医学:尊重疾病的故事》这本书里写道:
“卡伦(Charon)对医生来说是一个沉重的名字。在希腊神话中,卡伦是把死者的灵魂从冥河摆渡到冥府的船夫...我最终没有改名字,因为意识到船夫卡伦的职责就是我们医生的职责,我们需要尽力去引导那个航程,尽力去认识那个彼岸。”
我越来越能感受到医生这一职业的不同寻常,它的浩瀚辽阔、深邃厚重,让我倾其一生也未必能探求一二。
就请心存敬畏、保持谦卑吧,
人生处处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