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恐怖小说《死地》第一章

前言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战胜的,无法摧毁的,并且能让敌视它的人绝望到不知所措呢?

  不管是什么,显然,我没有找到这种东西——虽然我在努力寻找,但必须承认,即便我已经达到了很接近的状态,但我仍然没有找到它。

  所以今天晚上我来探望母亲,她总能及时地帮我找回灵感。

  忘记是哪位哲人说过,在人离开自己依赖的大地时是最脆弱的。

  我深表赞同,坐在这轰然作响的飞机里让我感到阵阵恐慌。即便空姐对我友好的微笑并常常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我仍然很不舒服。

  但我拒绝坐火车。长久以来,我都对坐火车心生畏惧,这固然与旅途中充满汗臭酸味的环境、人声嘈杂的氛围以及三教九流的人物有关系,虽然我自诩不是个高尚的人,但仍然无法忍受这种情况。

  但最重要的,火车中噪杂的环境总在提醒我一些琐碎的事情,记忆深处被忘却和试图抹去的瞬间。

  这就如同你对一个人厌恶不一定要通过语言反映出来,比如一个微微的皱眉或是轻轻的眨眼就能够将你想要表达的不悦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别人面前,坐火车就是这样,甚至没有提到火车这种交通工具,仅仅是想想已经能够让我陷入长久的恐惧中,这里有着非常深层次的原因,恕我不能相告。

  让我们回到那个精妙的比喻,多数人都缺少对愤怒正确的表达方式,而愚昧地选择了那种直接、大声、粗鲁的途径,比如高声的叫嚷、虚张声势地推诿等等。实际上,最佳的应对愤怒的方式是非常优雅的,致命的优雅。

  我选择飞机的原因说得有点过多了,甚至开始透露了很多我内心深处企图掩饰的秘密。即便有时我很讨厌随时可能从高空坠下的遐想,但对于一个将要面对自己母亲的人来说,这种危险不能成为阻止我的理由。

  因为这个女人在我生命中最艰难的时刻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虽然直到最后我才知道这一点。

  这是个伟大的女人。

  现在,我就站在这个女人的墓碑前。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去世了,她死于一种当时非常罕见的疾病,我只记得她大张着嘴巴无力的呻吟,将虚白的手伸向我的脸蛋,在垂死之际试图抚摸一下我的面庞。

  现在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断然不会犹豫,一定会温柔地将脸迎向这位可怜的、勇敢的女人,并在最后那个凄凉的时刻让我的母亲感受到人间那一丝亲情的温暖。

  但当时我只是呆呆的注视着自己面前这个往日活泼、坚强、温柔的亲人,脸上挂着疑惑的表情,目瞪口呆。

  但母亲很释然,即便她憔悴的面庞上不时流露出难以忍受的痛楚,却还是能够感受到她那种无畏的勇气。是的,她从来不惧怕死亡。如果说死亡是一位君主,时刻在俯视着世间众生的话,我坚强的母亲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王,她有生之年大声嘲笑死亡的语气至今都在我耳边回响,那份坦荡和释然让我觉得如果真的有死神的话,没准他会在某个角落里悄悄的叹气,并对这个朗声大笑的女人心怀崇敬。

  即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也没有对死亡妥协,在按照自己的心愿抚摸过我幼小的脸庞后,母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然后一抹微笑慢慢地出现在她渐次明朗的脸颊上,最后她的眼睛里露出了坚定的、无畏的光芒,她安详地注视着天花板,嘴唇轻轻地蠕动,默念着什么,像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在对诸神做最后的祈祷。

  但我知道不是,她只是在对自己说话,在母亲生命中的重大时刻她常常这么做,我曾经好奇地问她在念些什么,她只是安静地笑,然后就有些调皮地说:你猜。

  我猜你在为我祝福,我的母亲。

  这是个很高档的墓地,相应的,每个葬在这里的人都有着价格不菲、古朴凝重的墓碑,我的母亲就安眠于此,庄严肃穆的大理石外围雕刻着精致的花纹,环形的拱栏将幕体修饰得别致淡雅,前面的石台上是我带来的淡黄的菊花,微风时而掠过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花香渗透进空气中,飘晃而过。

  母亲,我来告诉你,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请放心。

 (一) 

   天上飘下了洁白的雪花,错落地拍打在周围光秃秃的枝桠上,透过冬日细微的寒风,摇曳着坠落在地上。空气中浸透着干爽的寒意,不时开过的公交车将马路上细碎的积雪压得“咯吱咯吱”响起,偶有几个零散的行人踉跄地赶着路,时而甩甩脚下的雪,远方温暖的家变成了巨大的诱惑,大家都在匆匆前行,完全无暇顾及周围的景色。

  秦风是个例外。

  他正把自己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饶有兴致地抬头费力地看着一栋大厦的上头。

  足足看了几分钟,他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微笑。这才跺跺冷硬的脚,抬步走进小区。

  转了几个圈子后,秦风来到小区一个单元门前,他哈出一口热气,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接通后小心地说:“你好……”

  对方接了电话没说话,等听到他的声音才回答说:“来了?我去给你开门。你等等啊……”

  小区的门“咯”一声蹦开了,“这门禁还是挺有作用的。”秦风下意识地想了一下,走向楼梯。

  秦风只敲了403号房门一下,门就慢慢打开了一道小缝,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两只细长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

  “这就是房东了,难怪声音这么苍老,原来是个老太婆。”秦风理了理头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老人看了看秦风,问:“你姓秦?”

  秦风连忙笑着说:“是啊是啊,就是我要租这房子,呵呵,麻烦您了!”

  门这敞开来。老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嘴角弯上去说:“进来坐吧!屋里暖和点。”

  秦风走进门,感到些许的暖意,不过并不似在自己宿舍那么明显。等到老人给他用一次性纸杯端来水之后,他已经看明白,这房子实际上是空的,最近并没有什么人住。难怪房间里没什么人气,暖意不强烈。

  老人看到秦风在四处打量,便笑着解释道:“这房子是空的,我平时住在外边。离这里还挺远的。”

  秦风点点头,站起来看了看室内的情况。只扫了几眼,他就感到十分的满意:这个六十平米左右的两居室朝向很理想,厨房和卫生间用具都一应俱全,客厅大小也合适,过了严寒的清晨时段,现在正有一股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

  老人一直坐在客厅,并没有跟他过去,等秦风回到座位上,她才探头过来问道:“怎么样?满意吧?”

  秦风笑着说:“满意满意,这地方真是不错!”

  老人也笑了,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满意就好,我把合同拿来了,没啥问题就签了吧!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自己看看吧。”

  秦风仔细地把租房合约看了一遍,初次租房还是小心点好,他并没有什么经验,不过所幸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于是他将两份合约签了字,小心地递给一直注视他的老太婆手里。从合约上,他知道这老人叫王静贤。

  老人拿过合约看都没看,就笑眯眯地揣进怀里。然后她站起身来,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秦风说:“你记得啊,每半年我来收一次房租。17号下午,有事情就打我电话。”她掏出怀中的一个简陋的手机,晃了晃说:“要是打不通,就留言贴张纸条在门上,我会看见的。”

  秦风心里晃过一丝疑问:刚才她不是说自己住得很远吗,怎么……

  不过他马上就无暇顾及这事了,因为老人正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里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秦风马上明白了,从口袋里掏出房租和押金递了过去。

  对方的神色立刻放松下来,嘱咐秦风了几句水电的注意事项,就急急地收拾东西要离开,看上去似乎有事,十分匆忙。秦风倒也巴不得她早走,他松了一口气,满脸笑意地把老人送到门口,一打开门,一股寒风夹着凉意扑面而来,两人都哆嗦了一下。

  想了一想,秦风还是把心里的那个问题抛了出去,他对用围巾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老太婆说:“阿姨,我有点事想问问您啊?”

  老人停住脚步,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你说啊,你说。”

  反正合约已经签了。秦风咽了口唾沫,问:“这房子不错,你房租怎么……这么便宜?”

  老人脸上刚才还挂着的笑意突然就消失了,一下子变得冰冷。这脸色着实吓了秦风一跳,不过转眼之间她就恢复的神色,重新笑眯眯地说:“老了。没那么多要求,这房子原来是闺女住的,她出国还回来住呢。随便租给别人怕破坏了,有个踏实的人住着放心,也算是替我看看房子吧。你住着,我踏实,挺好挺好!”

  再问就不合适了,秦风想,便乖巧地说:“谢谢了,天冷你慢走,再见!”

  老人冲着秦风挥挥手,慢慢挪下楼梯去。关门的一瞬间,秦风注意到,她还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细长的眼睛竟有些意味深长。

  秦风关上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回过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下意识地走到了阳台的位置,触目所及,对面是银装素裹的高低楼群和繁华的商厦楼阁。景色开阔,他心里也一下子亮堂起来:管他那么多呢,这价格上哪找这样的房子?像我这种拿死工资的职业,能租到二环月租1000元的两居室,还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想到房子,秦风微微地叹了口气:北京的房价都把人逼疯了,现在这地界的的房子可都是三四万的。也就是狗屎运能租到这样的房子,就凭自己的工资,想买只能是个五彩的梦想了。

  对了,秦风突然明白什么地方不对:她连我职业是什么都没问,怎么就知道我住着踏实呢?

  这个冬日,刚刚步入警察队伍的秦风突然毫无来由地感到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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