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悟道”---高尔夫与交易

“玩物丧志”这个成语的出处有两个版本,一曰出自«尚书»所记之周武王爱獒,二曰出自«左传»所记之卫懿公养鹤。推究年代和内中文字,私以为当以«尚书-旅獒»中所记之“玩人丧德,玩物丧志”为先。据载,武王建周后,派使者到各边远地区宣传自己的文治武功,号召周边各国和部族前来臣服。许多国家和部族慑于武王之威,纷来俯首称臣,并年年进贡。一次,某番邦进贡一只体形奇特的獒,身大尾长肢短,褐毛性猛善斗,为世间难得之猎犬精品。尤为奇特的是,当这只獒见到武王时竟匍匐在地,仿佛向武王行叩拜之礼,武王悦之。之后的一段日子,武王对獒宠爱异常,终日与它玩耍嬉戏,不理朝政。一位太保见此情景,担心武王沉湎其中而不能节制,遂做一文呈于武王,即«尚书»中所记之«旅獒»一篇。文章大意是:沉湎于侮辱和捉弄别人,会丧失自己崇高的德行;沉湎于所喜爱的事物,会丧失自己进取的志向。创业艰辛,勿要将之毁于一旦。武王阅后醒悟,想起纣王就是因为荒淫无度才导致了商朝的灭亡,遂悬崖勒马,将贡物都分封给了功臣和诸侯,爱獒亦在其中。因此典故,后人便用这个成语来警醒那些醉心于玩赏某些事物、或迷恋于一些有害事情的人,以免其丧失积极进取的决心和意志。

辩证的思维和开放的心灵下,人们总是可以看到事物的不同侧面,如剑之双刃,“玩物”亦是如此。“玩物”的功效可以是“丧志”,当然也可以是“励志或者启迪”,其最终的结果并不取决于“玩物”本身,而是取决于玩“玩物”的“玩者”对于“玩”的态度。有点像绕口令,但虽然绕嘴,却不应绕心。

很久就想写一篇关于高尔夫的文章,可以将自己对这项运动的理解、以及这项运动给我诸多的人生启示表述出来,与广大的高尔夫爱好者分享。尤其是悟万事万物其内理相通之后,越来越发现高尔夫与交易有许多共性存在。某日,例行三省吾身,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如此钟爱高尔夫,是缘由注定,原因就是二者潜在的、自己开始没有意识到的大量相似之处,它们给我的感受概括来说,应该是相互依存、相互启迪的,遂有此文。

早年在国内管理基金的时候,与一个国企的老总(基金客户)成了类似人们说的忘年交的好友,很是谈得来。他对我那句“30岁的人50岁的心”的评价,一度成为圈子里阶段性的谈资,那时候还年轻的我也因此被同伴和同行戏谑的称作“老李”或者“李老”。出国后有幸认识了一位同辈同业,惺惺相惜、相见恨晚,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但其中还有一个潜在的原因,就是他也喜欢称我为“老李”,每每使我念起旧事,备感亲切。记得是1998年,那位忘年交去日本考察,回来以后送了我一套MIZUNO的球杆和球包。记忆犹新的是,陪着老哥去了几次Driving Range后,自以为有些进境,竟然胆大到和他们下了一次场。结果可想而知,基本上是灰溜溜的走完了18个洞,因为头两洞的剃头、锄地、甚至打不到球,实在不好意思继续打下去影响别人,于是放下球杆自愿做了回球童,走完全程。年轻时的性格很是好强,按常理我应该痛下决心埋头苦练才对,但恰恰相反,我的球杆被尘封在车库的角落,再也没有碰过。后来更是被一个朋友没有巧取就豪夺了去,理由是“你留着也没用”,想想的确如此。归结当年没有喜欢高尔夫的原因,是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喜欢这项运动,并在没有充分研究和实际接触的前提下,就主观认定这项运动为老年运动,参与的人大多是附庸风雅,并将其错误定性为交际意义大于运动意义。究其就里,是当时不具备开放的心灵,年轻的时候人们总是自以为是,聪明者尤甚之。

经历了太多的浮躁和喧嚣,国外安静的环境和和缓的生活节奏,使得心逐渐安静下来,也有了足够的时间思考和沉淀。半退休状态的这几年,彻底喜欢上了高尔夫,并在充分享受高尔夫带给我诸多乐趣的同时,得到了太多高尔夫带给我对于交易和人生的感悟。

高尔夫有别于大多数的球类运动,如果说人类是站在食物链条的顶端,那么应该可以模糊定义高尔夫是站在球类运动链条的顶端,因为它的许多特别之处。

首先,高尔夫并不是一个对抗性的运动,而是一个不断看清自己并与自己进行对抗和完善的运动。乒乓球、羽毛球、网球、足球、篮球等等球类运动,无论是单对单、双对双还是团体对团体,首先都是一种对抗性运动。而高尔夫不同,你打出的球不会有人将它打回来,你的目的是以最少的杆数进洞,你所面对的永远是你自己。有如我们从事金融投资投机,许多人因零和游戏的规则将市场看成是一个狗咬狗的场所,我保留自己的意见。市场应该是一个让我们逐渐认识自己、看清自己并与人类自有的贪婪、恐惧、期望、侥幸对抗的场所。市场如浩瀚自然,人类不具备与之对抗的级别前提,逐步完善自我,融入市场,才会越来越接近长期平稳盈利的殿堂。芮小丹说,“什么是神?天道就是客观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按照自然规律办事的人就是神。”私甚同之。

第二,高尔夫没有太多的一定之规,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最为重要。看大师赛、英国公开赛、PGA赛、美巡赛,越来越发现大师们是各有各的打法,各有各的姿势,尤其是握杆和上挥,唯击球的瞬间相似很多。有如我们的交易,顺势而为和坚守纪律是根本,至于选择哪一个周期和品种共振,就要尽量找到适合自己性格本色的方法。许多投资者喜欢巴菲特,并不论市场、不论不同游戏规则,都去模仿巴菲特的价值投资,是否是没有对自己的能力、性格、资金压力、资金应用周期进行客观的评估?好像许多学习高尔夫的同好,都喜欢去模仿老虎伍兹的动作,也是没有对自己的年龄、身体柔韧性、爆发力去先行正确评价。韩裔选手崔京周在世界的排名始终名列前某,得过许多世界大赛的冠军,1.70米不到的他也经常可以在600米以上的5杆洞两上果岭,拿到EAGLE,我喜欢琢磨他的打法。并不是喜欢这个球手的缘故,而是正确评估自己的身高、柔韧、性格、体能后做出的选择,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才是最为重要的。交易何不也是如此?

第三,高尔夫有如交易,前方太多未知,也无时无刻不在面临自己的抉择。球类单打项目中的网球、羽毛球、乒乓球等,虽然各地比赛时差不同,但场地和球台都是标准的,而球员也大多是一把拍子,没有地形的未知和球拍的选择。高尔夫则不同,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球场是一样的,前面太多的未知,而球包中的14把杆也将无时不在的选择推到你的面前。有如交易,市场风云变幻、诡异难测,太多的突发事件和未知,“乾元用九而不为九用”代表的就是你每时每刻都需要的不同选择,不同的选择也必将导致迥异的结果。球在球道时最好选择球杆,按照距离就可,但是当球被打到树下、长草中、障碍边、树枝中、杂草中,如果前面有球道沙坑、正侧面水障碍、高的树木、矮的树丛、狗腿弯,你选择的同时验证的往往并不是你的技术水平,而是你对抗人性弱点的能力,尤其是当你的同伴的比分领先你的时候。许多投资人贪功急进、过分放大、不守纪律,在别人赚钱的时候无法克制自己,没有一份自己的分析和交易规则,总是贸然追买追卖,套牢或暴仓的结果是必然,JUST A MATTER OF TIME。

最后一点,高尔夫和投资投机一样,都是一个可以活到老、玩到老、做到老的运动。我加入的俱乐部是一个海边的18洞球场,风景宜人,经常可以看到一些七、八十岁的会员不坐车还在拉着车打完全场,然后球友几人其乐融融的在会所喝着啤酒、享受着美景、快乐的交谈,大半天的时光就如此悠闲度过了。这是人年龄大了以后,许多其它球类运动不能做到的。投资投机也是如此,巴菲特、索罗斯都已年近八巡,邓肯更是九龄以上,这个行业是经历越多、经验越多越有效,年龄不但不是障碍,反倒是资本。

李连杰在电影«霍元甲»中有这样一段对白:“武术从来没有高下之分,只有习武的人有强弱之别。比武竞技的目的,是让习武的人在强壮自己的同时,能够更清楚看到自己,因为最大的敌人往往是你自己。”三历将之奉为经典。投资投机让你完成经济自由的同时,也更多的让你看到奥妙自然和你自己,是所谓万法归宗。不要将市场看成你的敌人,你的敌人在你内心深处。西方的投资界有这种说法:长期平稳盈利是上天对交易者日趋完美人格的奖赏。可见一斑。

三历搁笔于2008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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