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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布克是个远近闻名的动物标本制作艺人,他制作出来的飞禽走兽标本活灵活现,既有观赏价值,又有研究价值。就是凭着这个手艺,老布克每年都能给自己挣回来许多钱。
可是不久以前,政府颁布了不许滥杀野生动物的法令,而老布克尝足了标本制作的甜头,他怎么肯就此罢手呢?于是,他就扛着捕具和猎枪,带上自己的独生儿子小布克,悄悄潜入到更隐蔽,更深远的山林里来,他发誓要把自己制作动物标本的手艺传给小布克。他觉得这正是布克家族的荣耀,一定要让儿子“子承父业”。
这天,小布克跟着父亲潜藏在一处清水河边,不一会用鸟网捕到了一只孔雀。那孔雀见人跑过来就拼命挣扎,嘴里发出的哀鸣声音就像一页刀片,在小布克心头划过去,小布克一下就怔在了那里!这时候,老布克一把上前擒住孔雀,紧紧捂住它的嘴巴和鼻子,不一会就把孔雀憋死了。老布克对小布克说:“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这样做,可以把孔雀临死前的那口恐惧之气憋回到它的羽毛里去,这样孔雀的羽毛就会直挺起来,并且保持它原有的鲜亮和美丽,这种孔雀的标本才能卖出好价钱呢!”
小布克这还是头一次跟着父亲进山捕猎,头一次亲眼看见父亲猎杀动物,头一次听父亲这样的解说,不知怎的,他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待他们回到居住的木屋,老布克将孔雀开膛,做防腐处理,制成了标本,然后把标本放在标本架上。老布克每做一步,都认真仔细地给小布克示范讲解,小布克觉得经过处理后的孔雀标本,简直竟比孔雀活着的时候还要美丽。只是他发现,孔雀标本的两只眼睛怎么湿润润的?再注意看去,孔雀标本的嘴巴居然还动了起来,仿佛像要开口说话。已经制成标本的东西,怎么会活转来呢?而且孔雀标本尖尖的嘴巴就像猎枪枪口一样对准自己,“啊……”小布克吓得尖叫起来。
老布克这时瞥了儿子一眼:“你这个没用的小子,真不该迟至今日才把你带上山来,唉!”老布克嘴里一边嘀咕着,一边又拿起了猎枪,对小布克说,“走,又有猎物入网了,咱们快去!”
两个人出了门,还没走多远,果然看见一只红狐狸被困在他们布下的铁丝网里,正在拼命地挣扎着。小布克举起猎枪,正要扣动扳机,老布克一把把他按住了,说:“不能伤了它的毛皮,这种红狐狸很难遇到的,不能开枪。来,用这个。”老布克边说边拿过一根铁棍,递给儿子小布克。
小布克接过铁棍,再看铁丝网里的红狐狸,红狐狸正卧着身子抬着头,用一双迷沌的眼睛看着小布克,好像是还在向他微笑。怎么红狐狸会朝自己微笑呢?小布克心里直发毛,竟吓得手里的铁棍“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唉,你这个不中用的小子!”老布克狠狠瞪了小布克一眼,从地上拿起棍子就朝红狐狸头上打去,手起棍落,红狐狸闷哼一声就伸腿死了。
“要想挣钱就不能手软!”当把红狐狸背回木棚屋的时候,老布克一边动手制作标本,一边训导着儿子说,“红狐是狐科中最为坚毅的一种,它知道自己逃不了,就会下必死的决心。它知道人们捕获它是为了它的狐狸皮,就宁死也不愿意让人的目的得逞。你不知道,红狐狸在微笑的瞬间,就会将自己的毛皮撕碎。幸亏我下手及时,不然这只红狐制成标本,今后再卖出去,价钱就要大打折扣了。喂,给我把解剖刀递过来。”小布克将刀子递给父亲老布克,老布克于是就一面给红狐狸解剖处理,一面继续给小布克示范讲解着。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木棚屋里摆满了动物标本,天上飞的地上走的,琳琅满目。老布克抽空下了趟山,很快带来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个漂亮的外国女人,他们对这些标本赞不绝口,最后都看上了那个红狐狸标本,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打起来。老布克忙上前劝解说道:“这个红狐标本虽然珍贵,但还不算极品,只要有我老布克和我的儿子在,我保证以后让你们每人都得到一件最好的标本。”结果,红狐标本让那个外国女人出高价买走了。
晚上,老布克手里攥着花花绿绿的美金,对儿子小布克说:“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们布克家族的骄傲!你一定要把我的手艺学到手,总有一天,要做出你自己的标本来,也赚回大把大把的钱!”
这天晚上,他们又捕到了一只狼,老布克这回让小布克动手制作标本。小布克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解剖刀朝狼肚子一刀划下去,突然“啊”地叫出声来,手术刀滑落到地上。原来,他从狼肚子里流出的内脏中,看到了两只肉滚滚的狼崽子:这是一只怀了孕的母狼!“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让你来做这个解剖了吧?”老布克眨眨眼睛,对小布克说,“就是因为这只狼怀了孕,已经不值钱了,我让你来练练手。做得好。做下去!”他鼓励着儿子。
可是当小布克再次拿起解剖刀的时候,他的手却不住地颤抖起来!地上那两只似乎还冒着热气的狼崽,不时地在他眼前闪现,他实在觉得下不去手。这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响起一阵惊天霹雳,小布克吓得又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老布克气坏了,“你这样的软心肠,往后还怎么立足于社会?你给我滚出去清醒清醒。滚!”老布克愤怒地吼叫着,把儿子赶出门,索性自己拿起了解剖刀。
小布克跑出木棚屋,在漆黑的山林里疯跑起来,他一边跑一边流泪。这时雨更大了,他被浇得浑身湿透。那两只狼崽子似乎还在他眼前晃动,他嘴里不住地喃喃道:“我没用!我做不成标本!我给布克家族丢脸了!”
他跑着跑着,突然又一个震天霹雳在他头上炸响,整个电光罩下来,奔跑着的小布克“咯噔”一下站住了。咋回事?原来他被雷电击中了!可奇怪的是小布克并没有倒下,雷击在他身上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父亲能做到的,我为什么做不到?不就是制作标本吗?他感觉自己像换了个人似的,胆气一下壮大起来!他决定今晚一定要亲手捕一头猎物,做成标本证明给父亲看,我不是布克家族的耻辱!
小布克返身跑回木棚屋。屋里黑洞洞的,父亲可能已经在里间屋睡着了,小布克好像还隐隐听见父亲轻微的呼噜声音。他不由放轻脚步,把通向里间屋的门关上,取下父亲挂在墙上的酒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了里边所有的酒,好给自己壮胆子。然后拿起猎枪和铁棍就走出屋子,一头扎进了密林深处。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有个黑影蹒蹒跚跚走了过来,小布克断定这是一只成人般大的黑熊!要在平时,他遇见熊早就吓尿裤子了,可此刻他不但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兴奋极了!他把猎枪举了起来,瞄准熊就要扣动扳机,倏地,他脑子里一个闪念:熊皮上如果留下弹孔,制成标本后一定也卖不出好价钱的。不行,得把完整的熊皮保留下来!于是,小布克收起猎枪,把铁棍紧紧握在手里,待黑熊走到近前,他猛地跳出来,一棍子就朝熊头打去,黑熊还来不及哼叫一声就倒在地上。怕熊不死,黑暗中小布克又朝它补了几棍,随后一个用劲,把熊背上了身。到底是雷电霹雳给了自己力量胆量,加上还有父亲的那壶酒,小布克今天背着这头熊一点也不害怕,兴冲冲地就回到了木棚屋。
木棚屋里漆黑一片,小布克也不点灯,怕把睡觉的父亲惊醒,他把解剖台搬到靠窗的地方,借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月光连夜给黑熊解剖起来。开始他心里还有些发怵,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呢?也许自己酒喝多了吗?但这感觉只过了一会,就像是有天神相助一般,他的操作便越来越顺手,越做越熟练起来,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灵巧的手,紧紧握住他原本笨拙的两只手,引导它们滑动着,运作着,使其制作出来的标本臻于成熟,完美。直到他最后将标本挂上架子,才感到了筋疲力尽,和衣倒在地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小布克爬起来顾不上别的,冲进里间屋就要叫醒父亲,让父亲来看看自己制作的标本,来看看自己的杰作。可是,里间屋却没有父亲的身影!一大早父亲会去哪里了呢?
小布克疑惑地回转身来,要出去寻找父亲,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怔住了,全身的血液几乎都一下子冲进了脑袋里:挂在标本架上的,哪里是什么黑熊标本,分明是父亲老布克!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是父亲昨晚冒雨在山林里寻找自己,可自己竟会把父亲当作了黑熊,而且在解剖时都没有发现,就是喝了再多的酒也不会这样,这是魔鬼安排指使得啊!
“上帝呀!”小布克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