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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歌漫,梦里花蝶成双。
枯水秋凉,不度寒崖,哪看昔日千峰万里霞。
想皇城不夜,盼金碧辉煌。
水袖曼舞,姿卓娇娇,钟鼎之宴千杯玉琼上,换纸醉金迷,笑浮生做罢。
悲声叹,醒时徒有落花。
楼头飞雪,长夜漫漫,千灯错落皆作浮云消散。
看浊岸凄凉,点残烛不亮。
倩影窈窕,素手清茶,竹屋小筑一斟清墨香,点眉间朱砂,看流年飒沓。
原是黄粱一梦罢。
(一)
夜深。
书生屋里的灯还亮着,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缱倦温柔的光。
一阵凉风抚过,带来清淡的花香。
也知造物有深意,故遣佳人在空谷。
书生在等一个人,一个长的很美的女人。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个把月了。
但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家世,甚至不知道她的姓名。
只是几个月前,他在山上的溪水旁看见了她,从此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那女子朝他娇媚一笑,道:“今夜月升中天之时,我便来寻你。”
书生鬼使神差的答应。
自此之后,每日,他都与那女子幽会。
只是今天,她来的有点晚。
书生晓得,只要等清风拂过,海棠花瓣落在他的桌岸前,那女子便会出现在他的院子里。
自然,书生也不知道她怎么来的。
他沉溺于她醉人的温柔之中,无法自拔。
倩影摇红朱砂俏,美人枝怜皎皎。
月光无痕,碧云羞,暖烛人曼妙。
都道繁花春露好,今朝且歌瑶。
只是秋长花日短,良景纵易消。
书生生在落破的小山村,父母死的早,独自生活,读了十年的书。
四书五经上说,女子如妖,君子不可好色。色也,败事也。
这点,书生不是不知道。
山林荒村,古树不新,林野之中,易生妖魅。
这点,书生也晓得。
(二)
一日之计在于晨。
书生每日都能喝上一碗清茶。那茶带着淡淡的海棠香,泡的是晨间的凝露。
日子久了,那女子也在书生家住下。她生的白净动人,无名无姓。
书生唤她,棠。
书生问:“你既为天地孕育的棠灵,可能用法术帮我一把?”
棠道:“不知夫君要做什么?”
自然是博得功名,成名于世。
第二年,书生进京赴考。
果真理想成真,金榜题名。
八百里锣声响,骏马缀红花。风光无限少年郎,家中还有美娇娘。
正是,风流恣意潇洒,人生几何欢。
可是官场黑暗无情,书生处处受挫。
“棠,你能在帮我一次吗,我想要功名,我想封王拜相。”
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带你去看着更繁华的世界。
“好。”她回应书生,神色淡然。
不久,书生被调做了知府,破了奇案。
两年后,书生被调回了京城做了大官。
他娶了两房小妾,生了一个儿子。
(三)
四月中的时候,海棠开的最好。
深房复幔护红芳,无那春风比虎狂。
照睡犹持通夜烛,乞阴虚熟彻天香。
画师百感成丝鬓,名友相怜尽断肠。
曾及盛年参彦会,禊辰频醉国花堂。
京城种了不少的海棠,红红火火的花朵绵延了好几里。
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不久,城中方大人的府邸着火了。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把所有的东西都烧成了灰。
大火之后,这城中的海棠便不知为何全部凋零。
有人发现,白衣和尚在方府门口念经,手里抱着个奶娃娃。
那娃娃生的白白净净,额间有一枚红色的胎记。
有人问和尚,可是在超度这家人?
和尚摇头,这家根本没有人。
没有人?
对。和尚缓缓开口。
人的欲念如果战胜了本心。
人,就变成了魔。
(四)
她想,他总不会负她。
他是第一个不在乎自己是妖怪的人类,他们相处了那么久。
但是,家里的那棵海棠树被贴上符文的时候,方瑜并没有阻止。
他看到棠平静的站在火海中,满目泪光。
她不吵也不闹,只是问他:“夫君,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为什么这样对我?”
“因为人妖殊途。”方瑜答。
“可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棠在火光中大笑。
火焰开始蔓延,慢慢的包裹了整颗海棠树。
无数的海棠花开始凋零,散落的花瓣在空中就被烧成了灰。
“也许那时我就该杀了你!”棠的笑声越来越凄厉,最后她带着一股邪风朝方瑜扑了过来。
“孽障!你害人无数,还想作祟?”
白衣和尚手持佛珠,从方瑜身后走来。
他挥手一抛,棠便被拢在了佛光之内。
方瑜向棠走去,手中多了一把贴着符咒的匕首。
“棠,你莫怪我,只是人妖殊途。”他一字一句,眼神冰冷。
棠想,她终究是看错了方瑜。
她百年修魂,在突破修为关头只要一丝活人生气,她便可以修成精怪,可以无拘无束的生活,不需要依赖原身的力量。
她明明有无数次机会杀了方瑜,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下手。
(五)
当人的欲望战胜了本心,人就成了魔。
方瑜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的和棠度过一生。
可是他终究输给了自己,他苦读十年诗书,怎甘心一辈子蜗居于山野荒林。
他很早就遇上了和尚。
和尚说,你可知你这荣华享受,天下百姓要遭多大的苦难,你这玉宇琼楼,要耗费多少的金钱人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你枉读圣贤书!
和尚说,是你把人活成了妖。
方瑜问,那棠呢?为什么棠必须死。
因为她痴念太深,和尚说。
她本是天地孕育的精灵,不能离开原身太久。若要保持身形,就必须日日夺人生气。
她害死了很多人。
因为你,她把妖活成了人。
她原本也可以不用死,只要你全力护她。因为我不杀人,哪怕是恶人。
可是你没有,你在知道她要日日吸人精气的时候可会感到恐惧?可曾想过杀她?
人没了心,甚至不如妖。
(六)
很多年以后,还是那个小村。
砍柴的书生在小溪边歇息。
他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赤着脚在水中玩耍,她身上红衣裳仿佛可以融进身后的晚霞。叫书生再也挪不开眼睛。
刚成形的海棠花妖朝书生娇媚一笑,道,夜间我来寻你,如何?
书生愣了一下,摇摇头。说,在下已有家室。
他早已忘记,当初是他在画符的匕首上滴了血,保了棠的一丝残魂。
她也不记得,昔日火海之中她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取了方瑜的性命。
终归人还是人,妖还是妖。
现在书生只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亲自在家门口种了棵海棠。没事的时候,他就会对着那树吟诗作画。
棠精只知道,在她住的地方,有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每日清晨她都会为他泡一杯淡淡的茶。
然后别无其他。
果是一切皆如戏。
记不起,当时年少青梅烈;看不过,千般真情是飞雪;回眸间,世间万朵挑花灭;盼昔今,早已不是在少年。
红尘远,落花闲亭一曲怜香远;在不看,千般良辰美景决;谈笑间,茶香余绕竟是眉眼间;也罢了,自此无关风月。
终是一场落花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