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的痛苦,不是我的。
你们的怀疑。你们的信仰。你们的失落。你们的虚无。
可我终于也分不清了。
那些排列整齐的铅字重又腾跃而起,牢牢攀附着我的血管,锁链一样地缠绕收紧,却又仿若无害地熔化了,汁液渗入毛孔,发出嘶嘶的合鸣。
那些终于变成了---我的怀疑、我的信仰、我的失落、我的虚无。
我可以怨恨你们吗,已死的,可悲的,你们,在我不迭地表达过谢意之后?
我是想报复的,即便从头至尾,都是我自愿承受的暴力的狂欢。
法官不会理我,但这里没有法官,你们说了算。
你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不同的岔路,却异口同声地告诉我,路的那一头仍是路,但你得走下去。
而我怎么就这么该死的听话了呢?
在路上,我终于要一步步地验证你们口中的步履维艰,在预感要跌倒的地方跌倒,在该迷失的地方迷失,处处都是脚印,连失败都是对你们无数次的重复。
我想呐喊,想像当初的你们一样,在这无尽的虚空中留下些什么,传于后世,证明自己可怜的价值,但却发觉,连呐喊都是你们的要更贴切一些,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最终,最终我心甘情愿地一无所成。
我原本的同路人,他们有的上了天堂,有的下了地狱,有的在通往天堂和地狱的路上,而我两边都不投靠。
通往天堂路上的同伴对我说,你们在天堂,受人万世敬仰,享无上荣光;通往地狱路上的同伴对我说,你们在地狱,妖言惑众其罪难逃,于转轮殿受业火煎熬。
可我知道,那个在天堂的,是被人抬上去的虚名,那个在地狱的,是被人踩下去的骂名,他们可真吵啊,你们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就在人间,在这条路上,我很远很远的前方。
至于天堂和地狱里的人们都说了什么,我听不见,不如就当做不存在吧。
还是说回我们之间的恩怨,絮叨了这么久,我又开始心疼你们了,就像互不理解可以招致爱情,当初就是这心疼使我成为了你们的信徒。
我心疼被抬上天堂的圣人的脆弱,也心疼被踩进地狱的恶人的纯真,你们二者兼之,所以我在劫难逃。
但我那时不知道,最该被心疼的人,往往没有机会留下名字,而这样的人,数不胜数,所以不值一提。
这是信徒的悲哀,无论信仰的那一头坐着的是天使还是撒旦,都是一样。
我不想示弱,那么请让我作仅有的一次张狂。
我恨的是,虽走的是同一条路,但我终究不是你们的同路,我是后来者,在这条路上,后来者意味着重复。但有那么一瞬,当听到你们的呐喊,我觉得我也本可发出这样的呐喊声,不逊于你们任何人的。
却终究是归于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