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学又卖了两年的菜，儿子胡谦都三岁了，每天下午都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等他回家，他推着自行车走到门口的时候，儿子总要让妈妈把他抱起来放到菜筐里面，儿子在菜筐里笑着蹦来蹦去，逗得夫妻俩也跟着哈哈大笑。

两年以后胡大学放弃了卖菜，他在镇上的一家电池厂干活，媳妇杨玉又生了一个儿子，孩子快半岁了。胡大学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心里高兴着，我们胡家真是人丁兴旺呀，转眼间我也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胡大学哼着小曲，轻快地推着自行车想工厂走去，脑子里全是欢喜。

“嗨，小伙你过来一下。”

胡大学的小曲被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断了，他寻声看去，在身后一个年纪四十左右的男人朝他喊道。

“叫我么？”胡大学停住脚步声朝那男人问道。

“对，是你。”男人肯定地说道。

“我好像不认识你呀。”胡大学一脸疑惑地说道，他看着男人的相貌穿着就是老实人，不像社会上的流氓。

“年轻人，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我觉得还得救你一把。”那个男人扶着自行车，站在路边郑重其事地说。

胡大学更加迷惑了，救我？！我有大难吗？！他警觉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面相不好，估计这一周内会有大难，你还是在家歇七天吧。”男人说话的口气很严肃，不像骗他的样子。

“神经病！”胡大学朝那男人骂道，“我才不相信这些鬼玩意，以为谁都那么好骗呀！”胡大学骑着自行车就走，这种骗人的把戏我见得多了，在集市上那些带着黑色眼睛，穿着土布衣经常骗那些斗大字不识的妇女，讲什么姻缘，财命和运气。哼！我胡大学是高中毕业的，可没那么傻！

“小伙子，我没骗你。好自为之！”后面传来男人的呐喊声。胡大学嫌恶地朝后看了一眼，继续骑自行车。

胡谦是个不省事的孩子，他不喜欢待在家里，尤其是妈妈怀里的弟弟哭闹的时候，他讨厌弟弟的哭声，经常给妈妈说：“妈，你别让他哭了，吵死人了。”

“你还嫌你弟弟哭，你小时候比他还费事。大冬天的不许待在屋里，我一抱你进屋，你就哇哇大哭，把你抱到外面，你就笑。现在还厚着脸说弟弟。”母亲笑着骂道。

母亲忙于照顾小孩，经常忽视胡谦。胡谦整天和街道上的孩子一起玩，捉迷藏，警察抓小偷，搏斗，只要是个游戏他都喜欢玩。在搏斗游戏中，胡谦虽然人小但鬼精灵，每次搏斗他都瞅准了其他孩子容易忽视的软肋进攻，所以他很少输。胡谦见不得搏斗中哭的孩子，有一次他和一个男孩搏斗，那个孩子身材比他高大，他被撂倒了三次，脑袋瓜子一闪朝那孩子的裤裆就是一脚，男孩捂着裤裆哇哇大哭，骂着难听的话。若怒了胡谦，他上去就给两个男孩两脚，生怕人家家里人出来骂他，拔腿就往家里跑。

杨玉看儿子灰头灰脸地跑回家，就知道儿子肯定在外面没干好事，严肃地问道：“是不是在外面打架了！”

“没有！”胡谦不承认，他知道如果自己承认了，就会挨一顿骂，最好将死不认账。但这能骗过母亲吗？

杨玉把怀里熟睡的孩子放在炕上，说了声：“出来，一身土就跑进屋里来。”儿子跟在母亲屁股后面走出了屋子，儿子站在院子，张霞用手拍散儿子身上的土。午饭后胡谦又跑到外面去疯了，等到下午乖乖地坐在门前的石墩上等待爸爸回家。

晚上胡大学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是咋了？这么晚还不睡。”媳妇问道。

“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说我一周内有大难。”胡大学脸上很镇定地说道，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是么！要不这个星期你就别再去上班了。”媳妇也担心发生什么事情。

“没事，那都是江湖骗子的花招，不要放在心上。”胡大学说道。

“还是别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张霞小时候听过不少有关鬼神的事情，心里还是发毛。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呢！没多大事，咱一家四口人总不能总睡在这一张炕上，我得抓紧挣钱给我们盖个大房子。”听丈夫这么说，杨玉也不再说什么了。

中午张霞正在擀面，三个男人来到他们家里，很不客气地问她：“你是杨玉吧，你丈夫是胡大学吧？”

杨玉一看来者不善，肯定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大学真的出事了！她心里一紧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问你话呢，是不是？”一个男子不耐烦地说道。

杨玉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是的，有什么事么？”

“你超生了，按照规定应该罚款两千元，如果不想交钱就去医院做结扎手术。你先和你丈夫商量吧，我们后天再来。”说完三个男子走了。

知道不是丈夫出了事情，杨玉松了一口气，但眼下计划生育的事情又来了，她早就料到了计划生育的人会找上门来，连打算都做好了，自己去做结扎，两千元这么多钱！

下午胡谦坐在石墩上等待父亲的归来，他等了很长的时间还不见父亲归来的身影，他着急了，跑到屋里问妈妈：“妈，爸怎么还不回来！”

张霞本来就担心，她安慰自己或许丈夫今天加班，以前也偶尔加班直到晚上近十二点才能回来。她对儿子说道：“你爸今天晚上可能要加班。你别再门口等了，回来吃饭吧。”

夜深了，儿子瞌睡了，不知不觉地躺在睡床上睡着了。杨玉给儿子盖上被子，给醒来的孩子喂了奶，又把孩子哄睡了。她一个人坐在炕上等待丈夫的到来，一段时间后，她看了看表都已十二点多了，丈夫还是没有回来。她心里极其痛苦，她睡不着觉，这是一个痛苦难熬的夜晚，每一分钟都是那么漫长，她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继续等！必须等到他回来才能睡觉，等了一会屋里屋外还是那么寂静，灯光照在屋子的每个角落，她看着房门发呆，眼泪又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的头越来越疼，已经疼得抬不起来了，她太累了靠着墙睡着了。

“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摇了摇沉重的头。快速下了床，都忘了穿鞋就往门口跑，手忙脚乱地打开门，门外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喘着气，“这…这是胡大学的家吗？”男人扶着门框问道。

“是…是的。”因为太紧张了，杨玉都忘记让男人进门说话。

男人急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喉咙咽了一下：“快，快跟我去医院。你男人出事了在医院里…”。

“他出事了？！”张霞流下了眼泪，果然出事了。

男人一看女人掉下了眼泪，急忙说道：“不乱想，他只是受伤了。现在在医院里面治疗着呢！”

“好好，等我收拾一下门，就跟你去医院。”她跑进房子里，一把把大儿子拉起来，急匆匆地告诉他：“谦谦，妈现在有急事要出去。你今天必须呆在家里照顾你弟弟，不要出去乱逛了。孩子吃奶换尿布的事情你肯定干不了，你要去找你大妈让她来帮忙。小心孩子，别给我弄丢了！”张霞准备走出房间时才发现自己还没穿鞋，暗骂自己不争气，就把脚塞进鞋里，撒着鞋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胡谦脑子糊涂得跟浆糊一样，母亲说的话他都没听进去，看着母亲跑出房间，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弟弟，他蒙上被子继续睡觉。

杨玉跟着那个男人一路连走带跑来到了医院，丈夫就在二楼中间的病房里。她在门口看见丈夫头上缠满了绷带，心里一酸落下泪花。她准备进去的时候被门口的护士难住了，护士告诉她：“病人还在昏迷阶段，不能进去打扰。等醒了才能进去。”

这时一位穿白大褂年过五十的医生从一间房间里闻声出来了，他问道：“是不是病人家属来了？”

“是的，是的。”还没等杨玉开口，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已经回答了。

“好吧，病人家属跟我进来一下。”医生说完走进了房间。

张霞进了房间，着急地问道：“医生，我丈夫情况怎么样？”

“你丈夫只是皮外伤，爆裂只是脸部受伤，住几天医院就可以回家。只不过大量的一氧化碳和有害气体进入了他的身体，外伤好治，内伤难愈。听说他在电池厂工作，以后就别让他去那里工作了。”

“是是，我知道了。”张霞走出了房间。

男人在门口等他，见她出来对她说道：“嫂子，关于你丈夫住院费，厂里是这样决定的。厂里和家属各承担一半。”

杨玉听后非常生气地说道：“人实在你们厂出的事情，应该是厂里承担住院的一切费用。如果他们不愿意出钱，我就把我男人抬到厂里去！谁都别好过！”张霞厉声说道，她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能有任何的退步。

“嫂子，你别冲我发火呀。我和大学一样在厂里不过是混碗饭吃，什么事还不是厂里那些王八蛋领导决定的，我只是个捎话的。”男人苦笑着说道。

“哎！我也不是冲你发脾气，这话听着能不让人生气吗！兄弟，我想知道我丈夫是怎么伤的？”杨玉问道。

“大嫂呀，这事怨不着谁，反正挺邪门的。大学和厂里两一个男人站在煤气罐前正说话，两人正笑着，大学向前走了几步从口袋里取出烟还没点呢，“嗵”的一声巨响，旁边的煤气罐就爆炸了，和大学说话的那个男的被炸得都找不到脑袋了，我们听到爆炸声都吓得快尿裤子了，厂里保卫科的人看大学还有气，就赶紧把他送到医院来了，当时我看见大学躺在担架上，满脸都是血，分不清鼻子和眼睛。”男子说着举起手摆弄着比划着煤气罐爆炸时的情景，“那煤气罐房在那个地方不知多长时间了，说扎就炸！哎…”男人颤抖的声音描述着。

“大哥我有件事的麻烦你一下。”杨玉哭着嗓子说道。

男人都一样，最害怕女人哭，特别是陌生的女人，即使坚如石头的心有时候也会被女人的泪水浇软了。

“行，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男人很诚恳地说道。

杨玉擦了擦眼睛，说道：“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还不足一岁。我得回去看看，现在大学还没醒来，麻烦你现在这里帮我照顾他。”

“没问题，你回家去看孩子吧。”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