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夜无法入眠的夜晚，我无聊地刷着微博，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网店店：“触不到的恋人”。想到为自己的下一个作品积累一些一手素材，顺手点进去后，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在朝我打开。

唉/今天心情不太好/今天考试考差了/今天和恋人吵架了/今天买的东西质量太差了/我就是心情不好啊blablablabla，有一万个伤心的理由，不要伤心，在我们这里都会迎刃而解，忧愁地到来，开心地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家店出售的宝贝是名为“虚拟男友／女友”的服务 —— 花20块钱，你可以获得一个藏在手机里的虚拟恋爱对象。这让我耳边仿佛听到了那三线城市街头10元店口吻般的叫卖声：“20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店内小哥妹子一律20元一律20元！20元，你私人定制属性的专属男友女友带回家！”

这家店另外标榜的一个点是 “二次元”，页面布置好像让你感觉正在浏览一个动漫同人网站，罗列出可定制的属性也大多属于二次元范畴：霸道、腹黑、暖心、古风、抖SM、犬系、诱受、高冷、强攻、声控等等，普通小哥或妹子40元一天，头牌则100元一天，可以胜任多个属性，也可在一天内多次转变属性。

耳边环绕着“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的余音，我叫了一个妹子，并留下了我的微信号。

两分钟后，一个好友申请出现，一个头像是动漫少女的妹子飞吻着跟我打招呼。

“Hi，文艺男青年”妹子用了半分钟浏览我的朋友圈后跟我说了第一句话，我立刻因其流程上的细心和观察力的细微而肃然起敬。

“这个打招呼方式可真土。”

“720度托马斯回旋说晚上嚎。”

“哟，你还挺耿直。”

过了五分钟，那边还没回消息。烟灰抖落在手背上，烫的我龇牙咧嘴，我有些焦灼。

“严格来说，你这个回复速度，容易被客户投诉，请加快速度谢谢！”

表情包立刻就甩来了：

“你竟然敢吼我，我可是你的女朋友”

我笑了。这刚开始还没说几句，妹子就把“女朋友”的称呼给自己戴上了，虽然有点不适应，但我心里的小得意还是有的。

“怎么？爸爸说你两句，不开心？”表情包亦接招。

可能是因为我购买的是普通套餐，对方接下来的表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热情，眼看时限已过一半，我有些心急，直接说出了收集素材的本意。

“让我猜猜你，你给一些不出名的杂志写稿子，它们以前往往出现在车站，现在出现在一些网站上。你并不有钱，而且还很孤独，最重要的是你还真觉得自己写的不错。”

“其他的都对，就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写的不错。”

小妮发来一个表情，表示自己笑了。

“我猜，你一定会写一个悲惨的故事，寂寞而深情的男孩爱上陪聊女，每天包下她，后来越陷越深，去往她的城市索爱却遭拒，最终他选择跳河自杀以了结悲惨的人生。”

她直接给我憋死了，我就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东西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是有人喜欢。不过细细一想也不奇怪，有个导演不是说过么：如果主角努力得不到，观众就会感动，那么主角再努力一点也还是得不到，观众就会哭。

“不妨告诉你，我做陪聊已有一年半了，各式各样的人见多了，感情已趋于麻木，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做这行呢，门槛很低，但是做好就需要会套路了。”

“你简直是一个哲学家。”

“什么哲学家，还不是因为现在钱不好赚，有钱的话我可以听歌唱歌看小说刷微博逛街，干嘛还要想方设法哄客户开心给好评。”

“钱不好赚？聊聊天就能赚钱不是很容易的事吗？”我诧异道。

“没错，时间到了，你还要续费吗？”

我恍然大悟，连忙去某宝拍下链接续费。

“真是心甘情愿被你套路啊！”

“嘻嘻，想要了解我，一个小时可不够。”

我仿佛能看到千里外的她对着手机屏幕得意地笑。

熟络之后，接下来我们聊了彼此的工作，彼此的烦恼，从痞子蔡聊到王尔德，从年少时英雄梦想聊到未来期划。但穿插在其中更多的，是没有信息量的插科打诨。从现实意义上说，这的确跟真实生活中情侣之间的聊天内容类似。

大概是酒到深处自然浓，小妮发了一张自拍。

点开照片，端详片刻后，我感慨道“人眼大约相当于3.24亿像素的相机，所以，照片所能展现的美丽都不如亲眼看看你。”

“谢谢，你挺会说话的。”说罢，她便发来一个红包“与你聊天挺愉快的，虽然都是各取所需，但毕竟是我人生第一次访谈，你要好好写喔！”

看到这里，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好像前面发生的一切，都因为这句话而瞬间变为虚假的逢场作戏。

我不禁感到有些难过，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复。关掉手机屏幕，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半晌她发来消息。

“已经睡了么？那晚安咯~”

那时我就知道，无论我再说什么，她今晚都不会再回复我了。

当然，在现实生活愈加波澜不惊的今天，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他们渴望被理解与安慰，于是，陪聊服务的盛行满足了这一刚需。她们坦诚地撕开你的外衣，那么近距离的看到你，看到你的骄傲，看到你的卑微，看到你的伤疤，看到你的力量，看到你的委屈，看到你的故事。她们浸泡在你的世界里，感受你的各种微妙的情绪，欲言又止后的表达，用你可以接受的节奏去探索你未知的内在，在未揭开最后一层纱的时候，谁都不知道那里摆放着什么。

这是一段多么美妙的关系啊，不仅为人人都有的都市孤独症提供转瞬即逝虚拟服务，而且更多的是一种陪伴，是一场心灵之旅，让孤独的人在心灵深处相遇。

聚散都是缘，路过皆风景。

张莫斯，自媒体人，新浪微博@張莫斯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