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喜欢收藏别人的背影,背影相对于正面来说,没有那么具体,更抽象一点,也更有想象空间。正面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而背影却比较容易完美。那是断臂维纳斯一样病态的美。
李敖说:侧面看人的是枭雄,背后看人的是唯美主义者。我大约属于后者,其实我倒更愿意尝试枭雄。何谓枭雄?威震一方权倾一时的真豪杰也,比英雄差一点,比奸雄要好一点,但最后一定要失败,因为我们总是以成败论英雄,所以失败了的就只能是枭雄了。曹操纵然文成武德天纵其才,无奈口碑不佳,被历史著作者写成奸雄;刘备素来仁义,为三国时人称颂,最终功亏一篑,所以被称为枭雄。似乎他的一生就是为了诠释“枭雄”二字。
中国史上类似的人物还有很多,譬如项羽诸葛亮岳飞袁崇焕等,他们的功绩堪比英雄,具有悲剧史诗一样催人泪下的力量,只是最后失败了而已,他们比英雄更动人,更有戏剧效果,更能激起人们的同情,更能让人感叹世事的变化无常。
如今时代能让我想起枭雄一词的,只有波西莱,现在被他们关在秦城监狱,做了汞铲荡的阶下囚。
他符合这个规律:最有希望接近成功,却令人惋惜的失败了。他曾经轰轰烈烈,他曾经红极一时,他失败了,他也认命,即使斗争最惨烈的时候,也没有伤及百姓,他无愧于老子英雄儿好汉。
虽然盖棺定论为时尚早,其实开追悼会的样子都能猜得到。他上半生顺风顺水,平步青云,下半辈子锒铛入狱,辱没家门。没有比这更令人扼腕的了。
只有流氓政治家才百折不挠,比起刘邦,我更思念项羽,拼尽全力,死而无憾;更欣赏波西莱,奋力一搏,留名青史。历史的今天,我依然经常想起他们,这也正常,因为他们做了我想做而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百年之后,俱往矣,一切化为烟云,任人品评,还是李敖的一句话“十年之后当思我,举国若狂欲语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