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十二,第一封信不知道是否已抵达你的城,不知道你收到它时是惊讶还是疑惑,现代人进化的太快,以至于快忘了这世上还有写信这等不足挂齿的小事,忘了蜡烛的模样,忘了手表的刻度。连邮筒和信封的存在空间都快被进化没了,不过这丝毫不会打乱我写信的节奏。
今天,下了近两个月雨的荒城终于停止了它对春天的讨伐,如果阳光再不从云层里冲出来,我想这座城可能就要被阴雨麻醉了,甚至,有时,我一个人打着伞漫无目的地散在灯影交错的大街上时,总觉着自己也快被弥漫在这座城市上空的忧郁麻醉。各种生长都在水凼里摇摇晃晃,迷迷糊糊着。
然而,你知道的,麻醉和摇晃都是瞬息间从黑夜的瞳孔里钻出来,若即若离的孤独留白。当车流渐渐隐没在午夜的尾巴深处,路边烤串店送走了最后一拨满揣故事的失眠人时,这座城,又开始它的野蛮生长了。
起重机从北区的荒地上拔起了一幢幢陌生的新生楼,从老步行街的缝隙里钻出来的喧嚣长得越来越高了。守着南湖夜的那座小楼也在漫长的时光侵蚀下倒在微澜的湖泊里。城南大道上的旧道被雨刺破了表皮,空剩一地陌生的泥泞了。
有个寂静的午夜,我从失眠的边缘起身,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们曾经走过的路。漫过那条有老柳和斑驳的黄灯陪着的小路时,除了老柳和黄灯在苟延残喘着,旁的什么都不剩了。泛着黄色的新墙,未名的各种小馆,在午夜里疯狂滋长着。我以为漫无目的闲散,在那时突然变得急促,不得已带着影子落荒而逃。
有时,我心里明白的,所谓逃离,不过是欺骗瞳孔的障眼法罢了。逃出那个小道,还有下一条深巷。这座城,没有生长的可能只有这条深巷了罢,它寂静无声地立在路灯的中央,不为这座城的生长所动。站在巷口,远远地朝巷子那边望去,我想,我总要等到什么吧。等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年从灯影里漫步而来,等一缕从华阴大道寻幽而来的桂花香。我知道,这只是臆想了,少年在赶她的路,桂树在黑夜里长眠,等不到的,这座城里的一切都在马不停蹄地生长着。
十二,你是不是也在那个地方生长着,向着你追逐的光,不是野蛮的姿势,热烈地滋长着。我想,我也该和这座城一样,昼夜不停地生长了。
一切顺遂,十二!
2019.5.8于金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