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驴得水》,就像海报语里那句“讲个笑话,你可别哭”。
从头到尾,我笑不出来。
整部片子剧情线索简单明了。讲的是民国时期,几个心怀教育梦想的知识分子,来到中国偏远小乡村,建立了一所三民学校。
山区贫困缺水,条件艰苦,校长和老师们将一头驴谎报为英语教师“吕得水”,从教育部多领一份薪水,用于改善教学条件和老师生活。在躲过连续2次视察之后,吕得水的身份成功引起了教育部的怀疑,任命特派员来实地勘察。
庞氏骗局由此起步。校长为了圆谎临时拉来农民铜匠来滥竽充数,为了从教育金中获得抽成特派员也入了伙,为了继续得到美国人的捐款校长女儿不得不和铜匠假结婚。
一骗又一骗,谎谎连环,局面最终发展到不可收拾。
几个主要人物个性迥然,但无一例外,都事与愿违,从美好的理想走到了自己初心的另一头。
校长,身披教育者的理想大旗,想为被贫困挡在知识大门之外的贫困儿童做贡献。但最后却“办大事者不拘小节”,默许了张一曼用身体去“睡服”铜匠,自己亲手操刀剪掉了张一曼的长发,最后下跪逼迫女儿道德就范。
而大事呢?所谓成也萧萧败也萧萧。后来自然没有了后来。
裴魁山,本想成为张一曼的最后一个男人,认为他的爱情可以让风一样的女子回头。但惨遭拒绝,美好落空,因爱成恨。最后当众骂张一曼最狠的就是他。
一句一个婊子,一口一个荡妇,羞辱字句如刀锋利器,插在对方身上,实则是戳进自己已死的爱情。
张铁男,不怕天不怕地。第一个从板凳上跳起来,不是校长拦着,差点就在特派员面前说破真相的热血青年。
找弹力球,学跳舞,使尽了直男脑袋里的小心机,只为讨心上人佳佳的一缕欢心。血气方刚的样子不禁让我想起了港片里的古惑仔。
不过他识时务,珍惜命。特派员身边侍卫拿枪对头,子弹擦脸而过,他的拳头还是在子弹面前认了怂。跪地求饶,原则从了强权。
最后拱手将心上人送进了结婚礼堂,按他的话说,自己扛。
张一曼性观念开放,追求自由。果断拒绝裴魁山痴情订终身的表白,就是不想被人管,即使那是爱的名义。
听着铜匠淳朴的歌声,还是选择将后背朝向了对方。舍弃被爱,也要保全独立于关系之外的可进可退。
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长在身上的自信和美丽都随长发一刀而断,疯了。自尊就像最后在教堂散落一地的野花,任人践踏。躲到桌子底下,逃到房间里。最后逃无可逃,只能逃到极乐世界。
铜匠,最开始不是这群梦想家们的合伙人。他是被这场谎言风暴不小心席卷进来。
片子中的一句“有教无类”可堪称是对教育的最大讽刺。因为无教,被骗冒充做了“吕得水”老师,被“睡”后而动了真情。又因为有教,发愤自强。长了本事,对张一曼这个“感情骗子”进行反扑;知道了权利背后的规则,凭借自身“无历史污点”的原始禀赋,对不满生活发动了最大的抗争。
看他,倒让我想起了网络上曾经流行的一句话“你不放荡,可能只是你从来没有机会”。
谎言的大网将越来越多的人吞噬,最后的结果倒是经由校长女儿佳佳之口,完成了画龙点睛之笔。
“本来就是我们做错了。造成的后果,我们现在就要去面对,有什么都也是我们该受的。你做错了事你不该承担后果么?”
谁都曾有这种未满18岁的正气凛然,执着而单纯的认为,世界非黑即白。只是到了成人的世界,总会保留“讲求利弊”的灰色地带。
而佳佳,还身处局外,最看重的就是她心爱的那头驴。因为驴还是那头驴,未曾改变,是单纯的美好。
而人有时候不一定是人,可以千变万化。包括她自己,也是。
故事完了。
几个角儿里最受争议的就是张一曼。
有人喜欢她的自由坦荡,也有人唾骂她的无边放荡。坦荡还是放荡,甚至是淫荡...(貌似沾了荡的一不小心方向就会失控),我不做价值评价,顶多是个人的行为方式。
但她性观念开放确是事实,这属于思想形态。主要体现在一能性爱分离,二对性有纯粹的喜爱。
有的女人以性为谋生手段,有的女人当“资源”来做上位置换。但张一曼,都不是。
纯粹的为性去和不同男人发生关系,她对性是热爱的。如同你喜欢的任何一件事,不给你钱你都会乐死不疲的一做再做。
如果接受了裴魁山一辈子的许诺,选择了让铜匠守在身边,少了和不同人体验欢愉的乐趣,光是那份想象可能就足以让性的美感瞬速折半。
我猜如果故事还能继续演,张一曼终究不会属于任何人。
因为她,要自由。
没有人可以获得身体的绝对自由,但灵魂可以。只是张一曼似乎并不懂。
特派员到访的第一天,所有人集中开会。当汇报“吕得水”老师情况,也就是校长开始满嘴跑火车的时候,她马上站起来,说要去准备晚饭。
她第一个,逃离现场。
从在拨蒜时唱的插曲《我要你》。
“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这夜的风儿吹,吹得我心痒痒,我的情郎,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到最后被校长剪头时回放的记忆画面,都透露着太多她对爱的渴望,包裹着让人生怜的温暖。
可能是嫌弃裴魁山“硬”不起来,又或是害怕把控不住铜匠的炙热烈爱。
她,都选择了逃离爱。
看到镜子里被剪完头的容貌,吓得钻到桌子底下拿布遮掩,躲起来。
在山坡上采野花,校长交代她“一会儿无论出什么事,你什么不要听、什么都不要管,只要做你的校服就好。”她惶恐点头。后来无论外面枪声多大响,校长呼救多拼命,她都牢牢躲在闺房内,躲在风暴中心的最远端。
不是躲,就是逃。
或许自由行走和不停逃离在旁观者看来都是行为不受约束。但我想,驱动两者的动机却有着天壤之别。
前者因为爱,后者出于怕。
在《与神对话》那本书里,作者多纳德说:
“人类所有的想法和行为,不是出于爱,就是由于怕。怕是收缩、封闭、跑开,而爱是扩张、开放、停留。”
张一曼,显然属于后者。
她热爱性,因为性就是性。而爱,那可不一定,经现实过滤也许就变成了其他。
性是死的,爱是活的,所以性爱才要分清剥离。
在怕中逃,在爱中离,就算不被铜匠倒打一耙,不被裴魁山骂成公共厕所,不被校长剪走齐肩卷发,身体不归任何人。她,还是得不到自由。
自由不是不受约束的自由,恰恰是守住底线后才配有的豪华。
正如编剧周申说的:
“电影中的人物用美好的愿望作为突破自己底线的借口。没有守住底线,所以把戏剧变成了闹剧。”
是啊,如果校长守住教书育人的底线,如果周铁男把住铁血原则,如果裴魁山明白爱的下限是不伤害对方,如果张一曼未曾跨过道德之界...
一个谎言,需要多少如果来封装。
可惜,现实里没有如果。
但还好,在过去来时,你可以自认倒霉,及时说句:我错了,我来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