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山转校生
高二(7)班的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时,我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藏在桌肚里的半个菠萝包。
班主任老李领着一个高挑的男生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下我咀嚼面包发出的、此刻显得格外响亮的“咔嚓”声。
我僵住了。
在全班同学探照灯般的注视下,我慢吞吞地、一寸一寸地,把嘴里那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菠萝包挪到了腮帮子一边,鼓起一个无辜的仓鼠同款小山包。
“咳咳,”老李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江澈。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夹杂着女生们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我这才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讲台上的人。
白衬衫,黑色的休闲裤,身形挺拔清瘦,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他的皮肤很白,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冷白皮,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但那双漆黑的眼眸里,却像是结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疏离又冷漠。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周身就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江澈同学,”老李热情地指了指教室,“你看想坐哪里?咱们班还有几个空位。”
老李的手臂挥舞着,划过前排学霸专区、中间的黄金地段,最后,不知为何,停在了我身旁那个空了半个学期的座位上。
那个位置,靠窗、靠后门,是全班公认的“风景宝座”,上一任主人因为打架被劝退了。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在心里默念:别过来,别过来,我上课会偷吃零食,还会打瞌小算盘,不是个好同桌。
全班女生的目光几乎要凝成实质,黏在了江澈身上。她们大概都在祈祷,这位天降神颜帅哥能坐在自己方圆五米之内。
江澈的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那目光没什么温度,像是在审视一堆没有生命的物体。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我……旁边的那个空位上。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向那个位置,对老李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
“那里。”
声音清冽,像是山涧里初融的雪水,好听,但冰人。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完了。
我的零食基地要暴露了。
江澈就这么成了我的同桌。
他坐下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淡淡的皂角香气,干净又清爽。他从书包里拿出课本,一支笔,一个本子,整整齐齐地码在桌角,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了。不说话,不看我,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我。
他就像一座会自动制冷的冰山,只是坐在那里,就让我感觉身边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我那个以八卦和热情著称的后桌林淼淼,用笔戳了戳我的背。
“念念,什么感觉?和校草级别的帅哥当同桌,是不是呼吸都带着甜味?”
我欲哭无泪地回过头,用口型对她说:“是带着凉意。”
上课铃响了,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唾沫横飞地讲着解析几何,我听得云里雾里,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开始打架。
就在我即将和周公胜利会师的时候,一股寒意从旁边传来。
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扭头一看,江澈不知何时微微侧过了身。他没有看我,视线平视着黑板,但那张俊美的侧脸离我极近,我甚至能看清他纤长浓密的睫毛。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他这是干什么?
监视我有没有认真听讲吗?可他自己不也在发呆?
一整节课,我都如坐针毡。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很久,久到我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但他坐得笔直,脊梁像一杆标尺。
直到下课铃响,他才缓缓地、几乎是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地坐正了身体,恢复了那副“莫挨老子”的标准姿势。
我彻底迷惑了。
这位新同学,行为模式实在有点诡异。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把我的困惑告诉了闺蜜林淼淼。
“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压低声音,“一节课,他就那么侧着身子对着我,我感觉自己像个需要时刻监控的危险品。”
林淼淼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苏念,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少了?这叫‘深情凝视’!懂不懂?人家那是对你有意思!你没发现吗?全班那么多空位,他为什么偏偏选你旁边?”
“因为我旁边靠窗又靠门,方便他发呆和跑路?”我猜测。
“……你真是凭实力单身。”林淼淼扶额,“我跟你说,这江澈绝对不简单。我打听过了,他以前在市一中,是次次稳坐年级第一的真·学神。这种人,怎么会突然转到我们这个普普通通的学校来?”
“可能……是为了体验生活?”
林淼淼放弃了和我沟通,她把餐盘里的青椒夹给我,换走了我最后一块红烧肉,然后下了结论:“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要么是被大灰狼盯上了,要么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自己小心点。”
我看着盘子里多出来的青椒,感觉自己更倾向于前者。
下午的自习课,我拿出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看着上面一片红艳艳的“×”,心情跌到了谷底。解析几何,我永恒的痛。
我抓耳挠腮,对着一道辅助线画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烦躁得想把头发揪下来。
就在这时,一张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那只手拿过我的卷子,然后又抽走了我的笔。
我惊愕地抬起头,对上了江澈那双漆黑的眼眸。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着眼,视线落在我的卷子上。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竟然有几分乖巧。
“这里,”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清,“连接 A 点和 C 点,做中垂线……”
他的语速不快,逻辑清晰,三言两语就把我卡了半个小时的难题讲得明明白白。
我愣愣地看着他在我的草稿纸上画出清晰的辅助线,写下流畅的解题步骤,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冷峻又好看。
讲完,他把卷子和笔推回到我面前,整个过程没有看我一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谢你。”
他似乎是极轻地点了下头,然后又恢复了那种神游天外的状态。
我低头看着卷子上那个漂亮的解题过程,心里更迷惑了。
一个高冷学神,不仅要坐在我旁边,还要主动给我讲题?这剧情发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林淼淼的“大灰狼理论”又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了一些。
也许……他只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我就听见他极轻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你太吵了。”
我:“???”
我发誓,这节自习课我除了呼吸,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委屈,我愤怒,但看着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我竟然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行,我吵。
我不配得到学神的辅导。
我默默地把卷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决定离这座冰山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