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际,尤多怪诞极端举止。不仅高高在上如皇帝,像后赵的石虎一家,杀起家人来像杀猪宰羊一样,民间也有如嵇康阮籍之类,动不动就酩酊大醉。魏晋风骨说起来仙风道骨,实际上也很不正常。
而且这种变态,就像比赛一样,只有越来越变态,没有最变态,有的行为几乎超出了人类的想象余地。
比如后燕的君主慕容熙,宠信皇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皇后在酷暑想吃精细的冻鱼肉,在隆冬要吃新鲜地黄,慕容熙百依百顺,给有关部门下令一定要办到,办不到的就立即处死,因此丧命的数以百计。
对于皇后来讲,当然觉得皇帝是个好丈夫,可是对后燕的广大百姓,无穷无尽地大兴土木,残暴不仁,自然觉得苦难深重。尤其当时还处在战争时期,国力的支出远不止这一项。
好在这个皇后比较短命,皇帝老婆死了,有一番隆重的祭奠仪式,这也是常理,在仪式过程中,慕容熙“如丧考妣”,这四字评语用在祭奠皇后身上已经有点过分了,考妣指的可是长辈。可是慕容熙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人瞠目结舌,《晋书》记载,慕容熙“复启其棺而与交接”,虽然皇帝犯了奸尸罪,也没什么法律机构敢去维权,可是一具冰冷发臭的尸体,慕容熙难道不觉得异样吗?
有的人,没有皇帝这样生杀予夺的大权,但也要在自己的权力范围内干些变态的事情。北齐时的皇室贵族、安德王高延宗,喜欢在楼上拉大便,让手下人在楼下张口接着。这还不算,还经常把猪食和人粪掺和在一起,喂给手下人吃。面对这样的“粮食”,谁要是敢面有难色,马上就得挨鞭子。这种行为,即使在同样以行为怪诞闻名的高氏皇族来看也无法容忍,皇帝亲自派人来打了他几百鞭子。
和这些行为比起来,南朝宋第六位皇帝刘子业简直可以算得上正常人了。他所做的事,就是给几个叔叔封王,一个胖叔叔封为猪王,用木槽盛饭,让猪王来拱食,不能用手。生猪王的气了,下令把他衣服剥光,手脚绑上,用扁担串起来交给屠夫,号称今天要杀猪了。他的另几个叔叔,有的被封为驴王,有的被封为杀王,有的被封为贼王,不知道这个封号是封赏呢,还是戏谑。
时人不幸,身处几百年乱世,人命贱如草芥,不仅平民,皇室贵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南北朝时候的大多数朝代,每一代短的几年,长的也只有几十年。后浪超过前浪后,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拍死前任留下的子子孙孙,不管前任是不是曾经对自己有恩。在这样所有人都朝不保夕的社会状况下,及时行乐、任性而为,就成了当时人们的普遍心态,幻化到各种环境下,比如嵇康那样的文人,就表现出颓废、厌世,而表现到贵族皇帝们身上,则表现出对权力的放纵滥用。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北齐的时候有个高官,在世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坟墓修好了,然后有空就带上家人,到坟墓里搞派对,喝酒吃肉。史书上还感慨说,到底是胡人(当时北方王朝的高官大多是胡人),没什么忌讳。可是在我看来,这种荒唐行为表现出来的不一定是豁达,可能是一种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