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经典《大学》学习录:20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曾子讲:“圣贤经典里所说的齐家必先修其身,盖言身是一个家的根本,想要齐家者,全在于我身的好恶不至于偏辟。平常之人由于放任自己的感情,在一个家中会在许多方面,丧失其当然的准则,所以由于其所好恶,而导致偏至于一边,这样身就不能修了。比如骨肉之间本来适宜亲爱,虽然恩情之意也应当周全,然而亲昵程度不可过当,如果让其亲爱之情任其发展,又不通过义理加以制约,这就是亲爱偏了;卑污之人虽然应当被人看轻和厌恶,对其约束惩治理所应当严厉,然而也不要完全放弃他,如果放任自己的情感去看轻、厌恶这种人,而不稍加宽恕,这就是贱恶偏了。尊敬长辈本应畏敬,然也自有一定之理,对长辈由于害怕而过于恐惧,尊敬有礼而过于卑下,这就是畏敬偏了。人的困苦固然应当怜悯,而这里面也存在着最恰当之情,但是,为了可怜他而滥用恩施,同情他而流于姑息,这就是哀矜偏了。至于平常之人,有时会偶尔的不免对人随意散漫,然而这样做也必须做起来恰当才行,如果在礼上过于简单,时间久了就成了骄了,在礼上过于松懈,就会由于懒惰而导致放肆,这就是敖惰偏了。亲爱、畏敬、哀矜、这三项都是喜好之情,贱恶、敖惰都是厌恶之情。如果一旦涉足于偏辟,则喜好、厌恶之心就会失去中正,必然导致喜好一个人,那他就什么都好,纵然有恶的方面而不能知,厌恶一个人就会厌恶他的全部,此人纵然有好的地方,也不会用,情偏辟到如此程度,这样怎么能够修身呢?所以对于所喜好的人要明白他身上存在的缺点,所厌恶的人要知道他身上存在的优点,能做到这样看问题,只有在平时就能做到有克己之功,而达到至公、至明的人才能做到,天下鲜有这样的人啊。所以俗语讲:‘人对于自己所生的儿子,他虽然不孝,然而由于溺爱的原因,使自己的心性变的不明,而不知他的缺点;于自己所种的田苗,虽然生长的茂盛,然而由于此心的贪得无厌,而看不到其生长的茂盛。’这虽然是世俗之言,不也可以证明偏辟之为害吗?好恶一偏,则我身首先已不能修,而想要一家之中的人都被感化、伦常各得其理,内外咸宜,必然是不可能得到的。所以经里面讲齐家在于修身,正是因为此身不修,所以不能称为齐其家。”
可见,想要齐其家者,必先使其好恶公允,身无偏辟而后才可以。要使九族亲善和睦,惟有克明峻德后才能达到。
张居正讲:之字解做于字。辟是偏。曾子说:“经文所说的齐其家在修其身者,是说一家的根本,在我一身,此身与人相接触,触发情感,此情发展的方向,本来各自会有理所当然的道理,但是人们大多喜欢放任自己的好恶之情,又不能检查自己,所以陷于一偏,而身不能修了。比如骨肉之间,固然应当亲爱,父亲有过失,也应当直言规劝,儿子有过错,也应当教训,如果只管放任情感去亲爱,也不论义理上可行不可行,这亲爱就便偏了。卑污之人,固然被人看轻厌恶,然而这样的人若有可取之处,也不该全部放弃他,有可教之处,也不该使他绝望,如果只管放任感情去看轻厌恶他,更不肯宽恕他一点,这贱恶的就是偏了。畏,是畏惧,敬是恭敬,人对于长辈,固然应当畏和敬,然而这里自然有个畏和敬的正理。如果是不观察这个道理,或是过于畏惧,过于恭敬,都不合乎于中,这畏敬便是偏了。哀矜,是怜悯的意思,困苦的人,固然应当怜悯,然而这里自然有个怜悯的正理,如果其中有不应当怜悯之处,也只管去怜悯,却又成了姑息,这哀矜便偏了。敖惰,是简慢的意思,就是怠慢,平常的人,对人怠慢些也不为过,这里面也有个怠慢的正理,如果其中有不恰当的怠慢处,也只管去怠慢他,却又流于傲慢和放肆,这敖惰便偏了。人情陷入如此的一偏。所以喜好一个人,就会看见他做到每件事都是好的,就算有不善的,也不知道了。厌恶一个人,就会看见他做的每件事都是不好的,就算有善的,也不知道了。若是所喜好的人,也能知道他的不好,所厌恶的人,也能知道他的好,只有在平时能用克己的功夫,达到至公至明的境界,才能如此。似这等人,世上少有,所以说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谚是俗语。苗是田苗。硕是茂盛。是说人情既已陷入于一偏,便随处都偏了,都见不得。所以俗语说人如果溺爱自己的儿子,就会心不清明,他的儿子虽然不孝,他也不知道,只是说好。贪婪的人,心无厌足,他的田苗虽然茂盛,也自己看不到,只是嫌不够茂盛。偏的为害,竟然达到了如此地步。“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从上文所说的偏之为害来看,可见想要齐家者,必先修其身。如果情有所偏,皆任其随意发展,却想要感化一家之人,使其无论大小之事,都在伦理之中,而没有参差不齐的,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说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