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读是当地一所普通的中学,也是这个偏僻小镇唯一一所中学,邻里山村的孩子也只能到这里就读,除非你可以每天花三个小时骑着单车往返另一所小镇。幸运的是,我家离学校特别的近,班里的同学都知道我家住在哪儿,每天骑着单车路过时都会往我家里瞧一眼,挂在白色墙壁上的时钟正巧走到七点几分。
每天,七点一刻钟响起,我准时离开家门,不到半点就到了教室门口,不快不慢,刚刚好不会迟到。邻居家的小孩跟我读同个年级,每天我出门的时候,挎着双肩包走出家门不到五米,回头瞥一眼就能看见他拎着书包跑出来。看到我,脸上浮出一丝羞怯,然后低着头走到我旁边等过马路。
家乡的马路没有红绿灯,只能靠着人和车各自揣摩,往往只得等到车辆稀少时我才敢飞奔似的跑到马路对面。家乡的车开的极快,对于胆小的我来说,每一次过马路都是不小的挑战。他总是站在我的右侧,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车辆,眨也不眨一眼,偶尔低声的说了句,“走”,自个就开始跑了起来。等跑到了马路中央,他很快就被左侧行驶过来的车辆拦住,汹涌的车流吓得他不敢再往前半步,回头想要跑回原地却发现右侧的车流如疾源源不断,他就像一只无助的鸭子伫立在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路中央,他哀怨忧愁的神情就像在说,我好像快要被宰了。
我实在没有办法喜欢他,他的脑回路清奇,想法永远是直直的不会转弯,就像过马路一样,他永远只知道看右侧而不看左侧。等到行驶的车辆开始变得稀疏,我们在旁的行人不约而同的大迈步往对面跑去,他呆呆的看着我逐步靠近,然后又像在等待红绿灯时候一样,静静的跟着我的右侧往对面跑去。我觉得他傻,真傻,所以大家才会那么不喜欢他。
我从来没有跟家人提过我和邻居的小孩同班,也从未和同班同学提起我们是邻居,而奇怪的是,班里的同学竟没有发现这一事实。没有和家里人提起这个事情是因为我们邻里关系一直不好,听父母的意思是去年妈妈生病了没来得及亲自做粿(一些节日我们会自己做粿祭拜神明)给邻居家的女主人祭拜神明用给得罪了,一张嘴喷得我家人一无是处,妈妈老实巴交没有回口,但这件事就给我们两家落下了心结,听爸爸说年末他们家还私下接了我们的电路,俗称偷电,然后每日每夜的不熄灯,导致我家年底电量超了平时好几倍。虽然这件事被直接抓了个现成,但是邻居却拒不承认,兜兜转转讨了几回公道,最后只好作罢。这邻里的关系,可就回不去了。而不想被提起我和他是邻居,理由也是显而易见,大家都不喜欢他,没有人想和大家都不喜欢的人有半点瓜葛。
说起大家为什么都不喜欢他,好像真的没什么理由,现在长大往后看,总觉得他当时被欺负的莫名其妙,是因为本身长得比一般孩子瘦弱吗,还是因为从前被欺负过就被贴上易欺负的标签,这种欺负就恶性循环反复发生吗?
记得第一次在学校里看到他被欺负是小学三年级,当时我正和几个同学从洗手间出来,看到他满手是血逃命似的从隔壁的男洗手间跑出来,脸上满是恐惧,还挂着泪水。我和一旁的女同学都吓呆了,有人小声的嘀咕着,“这好像是3班的,要不要去告诉班主任……”话还没说完,后面就传来一阵男生戏谑的笑声,他们抽着烟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肩上披着校服外套,一副刚看了热闹好戏满足的表情,大摇大摆的从我们面前走过。后来我才知道,他被欺负了,被学校的几个小混混教训了一顿。他们砸了一整块玻璃,拿着玻璃碎片在他身上乱画,他一不小心左手抓了一把玻璃碎片,听说食指被割得满是鲜血,差点断了。
从那天开始,我时不时的在学校各个角落里撞见他,每次都被“处理”的满脸伤痕。那时候我家和邻居的关系还很不错,偶然跟父母提起这件事,父母都哑声不说话。我质疑的说为什么他爸妈不去找那几个小混混算账,妈妈只是苦笑着,隔壁家活的很自私。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自私是什么,只是觉得深深的无法理解,每天看着自己的孩子鼻青脸肿的从学校回来,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明天继续/(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