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与君成悦
01
第七年，初春，那一抹凉意从裤脚席来，窜进全身。这天气，让人有点感伤。
晓峰打了个哆嗦，站在窗边抽着闷烟。方云就坐在梳妆台前，精致地装扮着。这个面容娇好的女人，很少出来交际，单纯得如同一朵白玫瑰。
然而，却怎么也让他兴奋不起来。结婚七年，他们俩在一起缠绵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方云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好在晓峰已经无父无母，不然恐怕催孕就要成为方云的头等大事了。
今天是周末，两人无事。无聊之际，晓峰撇下方云，去了酒吧，一坐就是一整天，听着金发碧眼的老外唱rap，看着他们玩摇滚，偶尔和几个陪酒女郎暧昧一番，直到深夜。
那间叫做“brief”的酒吧，他和苏敏去了不下十次。最后一次，也是在那送别的。她走了之后，他常来，一开始只是静坐着，时间久了，他烦闷了，也开始玩一下女人。
异国的女人深邃的大眼睛，金光的秀发，一上来就直接谈价钱。
晓峰极少还价，开心一下便好。这些女人，永远只是宣泄的对象，花了钱却无法做她们的主人。哪里有钱味，她们就会嗅过去。
然而，偏偏是这样的女人最好对付，在他看来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最怕的是，有些东西花多少钱都是无效的，比如生离死别，勾心斗角，比如不再相爱。
对于晓峰而言，苏敏那样的女人才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你很难猜到她的心。她开心的时候，可以让你跟着乐呵不停，她不开心的时候，哭得让你措手不及。热情起来，如同红玫瑰，冷淡起来，则如蓝玫瑰。
02
七年前，一样是雨夜。异国的雨夜夹杂着一丝凉意，暗黄的路灯，搭怂着脑袋垂落下来，映着路上的积水，泛出金光的颜色。
把苏敏送回宿舍的时候，晓峰没有开车。那台旧式的老爷车就停在酒吧不远的地方。
酒吧里的小聚，晓峰喝了不少，他自从在国内做了一次肝脏手术之后，伤口感染，反反复复后，不见痊愈。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他向来很少喝酒。
可是，这一次，除了酒精可以麻痹他的内心之外，再无他物。
因为，过了今晚，苏敏就要回国了。不知为何，当他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后，心里酸溜溜地。就在酒吧里举杯的那一刻，他的手不由得哆嗦起来，酒杯差点没滑落。
“cheers！”半天，他结结巴巴地用英语说了一句干杯。
苏敏用酒杯迎上，举杯过后，眼里不禁泛起了泪花。
最后，终于忍不住，背过去抽泣起来。同样的，这种感觉酸酸地，一下子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涌上心头。
“怎么走得那么突然？”酒毕，晓峰问道。
“回家结婚，老头子身体不好了，我这婚姻大事都没解决，催得很。”苏敏说。
“哦。”晓峰的话简短而无力。想继续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结局，他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他不知所措。
03
那一晚上，也不记得喝了多少酒。酒吧快打烊的时候，两个人才一摇一摆地走了出来。
“我送你！”晓峰说。
“不用了，我能自己走，我打个车。”苏敏摆手拒绝。说完正要招手，示意出租车停下，不想被晓峰拦下。
“我送你，听话！乖。”晓峰说完，一把抓住苏敏的双肩。
“我不要你送，你以什么身份送我！”苏敏质问。
她这一番话直击晓峰内心深处。是啊！这一次该以什么身份送她？朋友、同学还是恋人……
好像什么都不是！来这里很多年了，才终于拿到了绿卡。这一路，苏敏帮了他不少。
如今，好不容易有点成就了，她竟说要走，没有任何征兆，一切都是那么地突然。
“我走了！”见他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苏敏头也不回地拎着包离开。
晓峰追上，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一开始她是反抗地，用力地从他怀里挣脱。
然而，她越用力，他越是狠狠地抱着她，生怕下一秒，她就在自己的怀里溜走。
他用力地抱着，直到她安静下来，臣服他的怀抱里。随后，他用力地吻着她，就在酒吧门口，昏黄的灯光下。
而她拼命地推开他，生怕这一切被熟人看见了，传到了未婚夫的耳朵里。要知道，他在国内等了她好多年了。而她从读研到读博，一晃眼就在国外待了好多年。
这些年来，他们感情平淡如湖水，没有波澜。泽瑞很好，说不上来的好。憨厚老实，总能让她内心温暖。
可却不知为何，总不能燃起她的热情。对于她，所有的感情都只是例行公事。
晓峰则不一样，见到他，总能让她心潮澎湃。留学的日子里，她时常关注于自己的梳妆打扮，生怕学校的转角处，就能遇见他。
这种感情，她没有把握是否他已经知道。因为，他作为自己在这所学校里，见过的唯一一个还能看过去的中国男人，是那么地冷漠，又有如如冰山一角，让人捉摸不透。
她知道他也有未婚妻，他的未婚妻出身很好。但他却不知为何，越来越不想接受未来丈人的馈赠。在方云那里，他无论怎样，都找不到作为男人的成就感。
04
给不起的感情，那就都不要。成年人的世界里，何必为感情负累太多。这一次，她不想再这样。单纯的暧昧，又能怎样？
有时候感情里，要重新洗牌是需要很大的代价的。
想到这里，她推开他。然而，她越是逃避他的吻，他越是吻得疯狂，吻得忘情。
最后，她终于在他的坚持之下，与他忘情地相拥，随后，和他吻在一起，轻怜密爱，酥酥麻麻。
“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出现。”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苏敏的泪水就挂在打着粉的小脸上，弄花了微微的烟熏妆。
“我一直在这里。”晓峰替她擦着泪。
“都要走了，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不说呢。”苏敏越说越激动。
“我怕我会后悔！不说我一定会后悔！”晓峰的回答干脆利落。
苏敏迎上去，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两个人又热烈地吻了起来。
“走，送你回家！”晓峰说。
深夜的街道上，下过雨的夜，微风白雾，轻轻地拍在脸上，像个粉扑子。
一路上，昏黄的灯光拉长两人的身影。该说的，都已经融在酒杯里，定格在酒店门口的那一幕。所以，以后的谈话也是轻飘飘的，有一句没一句。
然而，越是安静，她的内心越发萌升着一种绝望的执拗，像墨染宣纸，逐渐泛开。
05
很快，两人走到了苏敏的公寓楼下。
“好了，就到这里吧。”苏敏说。路灯下，她明亮的双眸闪着不舍的光。
“不请我去坐坐？最后一晚了。”晓峰问。
“不了，还要收拾东西，后会有期。”苏敏压低声音，小声地说。
“我不想你走！”这句话，连同那句“我爱你”从晓峰的心里涌起，到了嘴角又停下。
取而代之的是这句话：“那，走吧！一路顺利，回国了道个平安。”
苏敏走了几步，又回头抱了他一下。晓峰将手伸进她的貂绒大衣里，搂住她纤细的腰。隔着衣服上冰凉的水钻，她的身体近似于呼之欲出。
他忘情地吻着她，吻得她的泪滴落嘴角，咸咸的，又从嘴角滴落下来。
晓峰从未想过，她会爱他这么深沉、热烈。而他，多想说那一句：“留下来，为我。”
可最后到了嘴角就变成了那句苍白无力的慰藉：“傻丫头，后会有期，和他好好地。”
他捧着她湿润的脸，呼呼的鼻息，泪水镶在长长的假睫毛上，晶莹剔透。见他的吻迟迟不落下，她踮起脚尖，吻落在他的唇边。
“多保重！”她温柔地说，梨花带雨。
他没有回复，一瞬间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他知道，她在等那三个字，也许，他真的说了，她就会留下来。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有些感情，也许就是这样，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但曾经拥有,如此就好。真的在一起了，没准感觉就不一样了。
晓峰想，也许她只能做回忆里的一朵花，永生的玫瑰，开在他此生最好的岁月里，那么地浓烈炽热。
那晚上的吻，多年后，她们依旧记得，连同那一句没有说出口的：“我爱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