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早在三周之前我的实习期就已经结束了。
从A城到B镇,130千米的距离,我花了九个月的时间才走完。这九个月的每一天,都仿佛身处煎熬之中,而如今回头再看时,又顿觉一切都在昨日。
我知道我没有那么优秀,但也还是争取到了在全省最大的医院实习的机会。在那之前,我曾反复思虑,到底自己的身体能否承担起那么大的工作量?毕竟省会医院没有那么轻松。但是第二天,我就在第一志愿上填了那家医院。
实习的九个月,我听到的故事、遇见的人比在学校的那两年还多;想回家的念头更多。
在儿科时,我听见病房里此起彼伏的哭泣声,看到孩子们那清澈、茫然的眼眸。
转科到神经科时,一片灰色瞬间笼罩着我们。我们站在门口,脚像被绑了千金沙那般的挪不动道。工人推送一位开了窗的病人到楼下做检查。经过时,瞥见被遮盖住的顶骨,心脏惊恐的失去了原有的节律。
心电监护像开了一场小型的交响乐,妄想唤醒他们的身体机能;可最终也只是闹烦了我们。这也许是我如今所能想到来描述ICU的最好句子了。一天十二小时的班,还不包括交班,下班后的路灯总是昏暗到让我想起初三晚自习后骑自行车回家的日子。
对于第三科室的泌尿科,对于那个患者的祝福。“我祝你,明年实习结束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如今,我没有找到工作,身边亦没有别人。
再下一月,我遇到了实习期里最美的老师。当总带教把我介绍给她时,她甜甜的微笑道,“好啊。”那时的下夜,她总会问我,“你以后真的要干这行吗?”而我,每次都犹豫的说,“应该要吧。”女神老师她每次都很惊讶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们互相留了微信,“等你28岁,还没男朋友,记得告诉我,我帮你找一个。”
至于心内科,其实我没有太多的印象。最多的,就是每天做晨间护理时,看到科室工作日志上,手术那栏。“好多做手术的啊!”这个科室主要是做冠状动脉造影,情况不好的会临时放个支架。
轮到急抢,各种奇怪的班次,凌晨一点的下夜,从急救车下来的担架;消化科那恨不得自己能分身的忙碌,春节科室的饺子和零食,还有同组实习朋友一起的年夜饭;手术室里看心脏在胸腔里跳动,胸腔镜下的食管三切口,被医生嫌弃的尴尬、低谷的心情;还有最后,印象里只上了上下夜的妇科。
我不优秀,但我也平安、无差错的完成了我的实习任务。
对于多年前,也许护士这个职业,确实是所有人心里的白衣天使。但如今,倘若再有人问我说,读护理好不好,我想,我会沉默。
首先对于实习的时间,按照国家规定,是必须要完成八个月的临床实习期。对于医院的等级,和实习的单位,并没有过多的要求。我见过实习期八个月的也有,一年,甚至再久的都有。
每个医院,对于来实习的护生都会收取一定的实习费,大多数医院是没有什么补贴的。虽然当初学校,还每个月补贴了半百,但对于在大城市实习的我们,只能是杯水车薪了。我们在医院附近租房子,为了能省房租,基本上都是两个人睡一张床。昂贵的物价,使得我们开始对于价格斤斤计较。而这所有的经济,我都是来源于父母。
没有哪个科室会是轻松的,有时我们的愿望不是能提早下班,而是能准时下班。把疲惫的躯壳安放在床铺上,也曾试问,自己到底后不后悔?可一转身,算了,还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上班吧,反正都已经在这里了。
九个月,懂得了找血管,懂得了静脉穿刺,知道了食管癌并没有那么可怕,知道了如何看病,如何更保重自己。还学会了炒饭、炒面,学会了如何在外面餐厅吃饭,学会了基本的化妆,学会了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不知道这九个月,究竟有没有让我变优秀?可有一点我很清楚,就算我在全省最大的医院实习,我也仍是一个失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