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余国伟刑满释放走出狱来,这场延迟10年的暴雪才倏忽而至。
昨天,天气预报说淄博将迎来大暴雪,电影《暴雪将至》中的这个画面才突然在我脑海里浮现。作为我最喜欢的国产电影之一,无论是题材、情节还是段奕宏影帝级别的表现,我都不能赞同它只有7.0的豆瓣评分。我记得08年南方的那场暴雪,也同样是90年代国企工厂下岗大潮的感受者之一。影片非常完美得融合进了这两个时代事件,表现出了那样的年代里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们的宿命和挣扎。
电影中的故事发生在1997年,那个年代国企改革,时代剧变,那两年的春晚上,小品演员黄宏喊了一句“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刘欢老师唱的《从头再来》也传遍大街小巷——“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可是往往那些真正承受时代痛苦的人,却没机会说些什么。故事的男主人公余国伟就是《从头再来》中所唱的一个“有心”“有梦”的小人物。作为一家国企工厂中的保卫科科长,他的身份显得十分微妙。在讲究效益的“工厂”中,却在一个没有效益的保卫科里,他可以拿着警棍、别着手铐去审视与拷打每一个工人,却又不是警察,只能在这样的夹缝中努力活着,怀抱着对“体制内”的十分的向往。
想要转到“体制内”,要么以保安的身份与工厂的效益部门一决高下被认可——成为一个被表彰的“劳动模范”,要么像轴承厂的老马被警察系统破格录取。不论哪个方向,都会被国家认可,被更多人认可。所以当有一起女工人被害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是那么地兴奋,觉得大显身手的好机会来了,破了这个“连环女尸”杀人案,就能转到体制内了。
他尝试蹲点因为笃定犯人喜欢故地重游;在厂门口观察上下班的工人以摸索线索。案件终于有了眉目后,余神探与“凶手”在火车间、工厂区,上演一场生死追逐,还险些被凶手勒死,而徒弟不幸在追击中死亡。最终案件还是再一次失去了线索。而他选择利用妓女燕子来引诱凶手,脆弱的燕子得知真相之后觉得爱情幻灭而选择了自杀。
最后,一切都失控了
大雪要来了,工厂要倒闭了,案件没有线索了,最爱的女人永远的离开了……剩下的只有悲愤、失望和梦想破灭的绝望,余神探不知道该如何去触碰到体制内了,于是他将怒气全撒到“他以为的凶手”身上,一下、一下、又一下,打到血肉模糊。
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一晃10年,他从牢狱中出来。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不见了。他老了。
这是一部很深刻并且有一些沉重的影片,我个人很喜欢这一类的片子,它既描绘出人们日常中的写照,也能展现大时代的背景与情境。
余国伟曾是一名昂扬向上的有志保安,他积极与警方协助破案,又对案件认真负责的态度。但是现实中接连到来的打击、徒弟的意外死亡、而且警方对他的嗤之以鼻、爱人的自杀无形中给予他极大的冲击,种种压力最终将他击倒。而且他自以为劳模的身份到最后竟然被戳穿,这一切竟然是假象,最终的暴雪也仿佛在映证自己与时代前景的未知与寒冷。
我父母就曾是这样的国企大工厂的工人。家里住的房子也曾是厂里的福利分房。小的时候,一到上下班的点,伴随着厂里喇叭播放的音乐,家门前的道上有一片片深压压的工人骑着自行车往来,他们穿着藏青色的工服,饭盆叮叮当当的发出愉快的声音,有的车把上还挂着从厂区里买的大白馒头。曾经以为那样盼望爸妈下班的日子永远都不会结束,但没想到结束却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进入新世纪之后,厂里的效益日渐低落,之前积攒下点积蓄的领导们开始谋求后路,被迫下岗的工人们只能沦为时代变迁的牺牲品。在大集体时代结束,大规模“失业潮”到来。经济结构转型,大批工人下岗,或再就业或待业在家,这也导致了当时人心惶惶,社会不安定因素的出现。影片中更是出现了杀人惨剧来反映当时的具体情况。爸妈的厂子直到08年彻底破产,收归民营,这之前的10年也不过国企改革大潮下的余灰未烬。
而影片当中,老厂子也是在2008年被彻底爆破,新闻中显示即将兴建住宅及商品房等,更是反映出时代的变迁。旧的计划经济时代彻底结束,新的经济模式已经到来。而爆破现场,老职工们目观厂子的坍塌倒下,也宣告着他们的记忆与时代一同消逝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慢慢地儿时生活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曾经威严又高大的厂房,一下子空空荡荡;曾经那片邻里可以在树下乘凉拉呱的筒子楼区也拆除建了住宅楼。人们的生活越变越好,可是我的父母却把最好的年华奉献给了那个年代的国企工厂,然后被时代置之不理了。
如今那批工人也都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他们的孩子也都像我一样到了该嫁娶的时岁,但是他们中的很多还仍在某处打工,在历经岁月的风霜之后,日子慢慢变得更好。新的一年了,希望他们和我的父母都可以被好运眷顾吧。
故事的真相是,真凶早就被车撞死了,而且被撞了2次。就像余国伟说的“好多事情都是有定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