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
391：魏纪（八）
255年春正月，毌丘俭、文钦假传郭太后的诏书，起兵于寿春，向各州郡发去檄文，征讨司马师。又表奏说：“相国司马懿为人忠正，有大功于社稷，应当显名于后世，请求废掉司马师，以侯爵返回府第，由其弟弟司马昭接替。太尉司马孚忠孝小心，护军司马望忠诚公务，他们都受到亲宠，应当授予重任。”司马望是司马孚的儿子。
毌丘俭又派遣使者邀请镇南将军诸葛诞起兵，诸葛诞斩杀其使者。毌丘俭、文钦率领五六万部众渡过淮河，向西到达项城。毌丘俭坚守城池，派文钦在外作为游击军。
司马师向河南尹王肃问计，王肃说：“当年关羽在汉水之滨俘虏于禁，有向北争夺天下的大志，后来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关羽的将士部众一天就土崩瓦解。现在淮南将士的父母妻子都在内地州郡，只需要紧急前往防御，不让他们向前，他们肯定会像关羽的将士那样，出现土崩瓦解之势。”
这时，司马师刚刚割掉眼中的肿瘤，伤势非常严重，有人认为司马师不应当亲自前往征讨，不如派遣太尉司马孚拒敌。只有王肃和尚书傅嘏、中书侍郎钟会劝司马师亲自前往，司马师犹豫不决。
傅嘏说：“淮、楚的军兵强劲，毌丘俭等人又依仗兵力远来争斗，其锋芒无法阻挡。如果部众迎战失利，一旦失掉大势，明公的大事就会失败了。”司马师猛然起身说道：“我要抱病登车向东进军。”
戊午日，司马师率领朝廷内外军兵征讨毌丘俭、文钦，任命弟弟司马昭兼领中领军，留下镇守洛阳，召集三方军兵在陈县、许昌会师。
司马师向光禄勋郑袤问计。郑袤说：“毌丘俭喜欢谋划，但对事情不通达，文钦勇而无谋。现在我们大军出其不意，江、淮的军卒精锐却不牢固，应当深沟高垒以挫败其锐气，这是当年周亚夫的长久计策。”司马师连连称善。
司马师任命荆州刺史王基为代理监军，假节，统领许昌军兵。王基对司马师说：“淮南叛逆不是官吏百姓思谋叛乱，只是因为受到毌丘俭等人诳骗引诱胁迫，害怕不服从被杀戮，所以才能屯聚。如果我们大兵一到，他们肯定会土崩瓦解，毌丘俭、文钦的首级不用一天，就会悬挂在军门前。”
司马师听从，任命王基为前军，随后又敕令王基停下屯驻。王基认为：“毌丘俭等人的兵力本来可以大举深入，却长久不进兵，是因为他们的诈伪已经暴露，部众心中生疑沮丧。现在不张示我军威势以应和百姓愿望，却停军高垒，似乎畏惧怯懦，不是用兵之势。像毌丘俭、文钦等人掳掠百姓增加人员，再加上那些州郡的军兵被迫跟随贼寇的，更是怀有分离之心，只是受到毌丘俭等人威胁，并自认为罪责深重，才不敢返回，这就是错兵用到无用之地，以成就其奸计的根源。如果吴寇借助这种形势，那么淮南就不再为国家所有了。谯、沛、汝、豫几州危险不安，这是大的失计。我们应当迅速进兵占据南顿，南顿那里有大邸阁，足够我军兵四十天的军粮。随后保卫坚城，借助积谷，先要有夺人之心，这正是平定贼寇的关键之处。”王基多次请示，司马师这才听从，于是进军占据㶏水。
闰月甲申日，司马师到达㶏水桥，毌丘俭的部将史招、李续相继来投降。王基又对司马师说：“用兵之道，宁可笨拙，也要速战速决，从来没有追求奇巧，长久拖延却能取胜的。我们现在外有强敌，内有叛臣，如果不及时决战，那么事情的发展无法预测。商议者大多说将军要行事持重。将军行事持重这是对的，但停军不进却是错的。真正的行事持重并非是裹足不前，而是进兵时不轻易受到侵犯。现在我们守卫壁垒，坐视粮草落入敌军手中，我们却要从远方转运粮草，这不是明智的用兵之道。”
司马师仍然犹豫没有答应。王基说：“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他们占据对他们有利，我们占据则对我们有利，这就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说得就是南顿。”于是迅速进兵占据南顿，毌丘俭等人从项城赶来，想要争夺南顿，出发十多里时，听说王基先到，于是又退兵守卫项城。
癸未日，征西将军郭淮去世，司马师用雍州刺史陈泰接替。
吴国丞相孙峻率领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会稽人留赞袭击寿春，司马师命令各路军兵都要深壁高垒，等待东路军集结赶到，众将请求进攻项城。
司马师说：“各位将军只知道其中之一，却不知道其中之二。淮南将士本来没有造反的意思，只是受毌丘俭、文钦劝说引诱才参与举事，这就是所谓的远近肯定响应。但他起事那天，淮北并没有听从，史招、李继前后瓦解，他们内离外叛，自知必败。他们现在是困兽犹斗，速战更符合他们的意愿。虽然我们肯定能攻克，也会伤亡很多。何况毌丘俭等人欺骗将士，诡计多端，只要稍微和他们长久相持，其伪诈的事情自然显露，这就是不战而克敌之术。”
司马师派遣诸葛诞都督豫州诸军，从安风前往寿春；派征东将军胡遵都督青、徐各路军兵进到谯县、睢阳之间，切断其归路；司马师屯驻汝阳。毌丘俭、文钦进不得斗，退兵担心寿春受到袭击，计穷不知道怎样去做。淮南将士的家眷都在北方，部众人心涣散，投降的接连不断，只有淮南刚归附的农民受他们驱使。
毌丘俭在开始起兵时，派遣健壮步兵送书信到兖州，兖州刺史邓艾把其斩杀，随后率领军兵一万多人，倍道前进，先行到达乐嘉城，修建起浮桥等待司马师。毌丘俭派文钦率军袭击。司马师从汝阳暗中派兵到达乐嘉，文钦突然看到大军来到，惊慌中不知道如何应对。
文钦的儿子文鸯这年十八岁，勇力超人。他对文钦说：“要趁敌军没有稳定时，出兵进攻，可以把敌军击败。”于是分成两队，在夜间夹攻司马师的大军。文鸯率领壮士先到，击鼓喊叫，军中震动惊扰。司马师非常惊恐，那只病眼突出，他害怕部众知道，用牙把被子咬烂。
文钦延误会师时间没有响应，这时天明，文鸯看到敌军太多，就率领部众返回。司马师对众将说：“贼兵跑了，可以随后追击！”众将都问：“文钦父子骁勇善战，他们并没有战败，为什么要退走呢？”司马师说：“一鼓作气，再而衰。文鸯鼓噪失掉响应，其势头已经丧失，不退走还等什么呢！”
文钦想要率兵向东，文鸯说：“不先击败其攻势，无法撤离。”文鸯和十多名骁骑冲锋陷阵，所进攻的方向全都无法抵挡，这才率兵离开。司马师派左长史司马班率领骁将八千人尾随追击，文鸯匹马冲入几千骑中，立刻杀伤一百多人，这才退出，这样反复六七次，追赶的骑兵不再敢逼近。
黄其军
作于2025年9月30日（古历乙巳年八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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