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生在一九四八年。
家里排行老大,有四个弟弟一个妹妹。
父亲从来没有给我提起过他的童年,或许是因为我没有问起过。但是从家里众多人的只言片语中我大概能够拼出一个模糊的图像,那时候家里的条件还不错,太爷爷在县城工作,爷爷在家里教书,父亲那时聪明而顽劣,小学没有读完死活就不上学了。
当奶奶或者家里的其他长辈的叙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特别想问当时为什么不强制父亲去上学,毕竟太爷爷,爷爷都算是在乡村里的知识分子,怎么会允许家里的长孙、长子不去读书。
后来慢慢长大我想或许是大时代的变革,太爷爷的早逝,家里孩子接二连三的出生,爷爷一个乡村的教书先生,家里总还是需要一个劳动力的,但我从来没有去求证过。
从村子里父亲的同龄人的闲聊中我大概知道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很能干,农村的各式农活都是一把好手,十七八岁就做了生产队长。生产队的拖拉机他是最先会开的,又自己摸索跟别人学会了修拖拉机。作为生产队的干部去过杭州,到过上海学习过种桑养蚕的生产技术。但是这些父亲从来没有提起过,我也从来没有问起过。
我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很忙碌,农忙时地里忙个不停,农闲时骑单车走街串巷收鸡蛋,再骑单车到城里面去卖。一辆破旧的单车从这村到那村,再到城市,最远到省城。直到我读高中、上大学才知道那是一条多么长的路。
成年之后想起父亲,先想到的还是那辆单车。前因后果我都不大记得了,大概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的一个冬天,父亲用单车载着我到县城给我看病。父亲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单车后座,自己弓着腰,双脚蹬着单车,骑向县城。我抱着父亲的腰,看着路边干枯的树木、空荡荡土地被甩在身后。
记忆中的父亲是沉默寡言的,似乎没有给我讲过什么话。不管是叮嘱我好好学习的,还是教导我为人处世的道理的,好像都没有。
不过记忆中却有一次父主动给我打电话。那是我读大学的时候,一天在宿舍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那是大学四年的唯一一次父亲给我打电话。父亲在电话中问我生活费够花不够,要不要再寄点钱过来,如果需要就告诉他。过了很久我回家听说,亲戚家的一个孩子因为听信别人的挣大钱的花言巧语,跟别人跑去广州做了传销,家人花了很多钱才把他从广州弄回来。我想可能是父亲怕我因为缺钱走上了歪路,才主动给我打电话的。
记忆中的父亲强壮的像一头牛,似乎从没生过病。直到有一天我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父亲病了。那时候我已经工作了,急急忙忙赶回家中,父亲说没啥大事,就是体检的时候发现是食管癌早期。我拿着医院的片子又到了郑州找朋友看,最终确诊就是食管癌。接下来就是安排医院、手术、化疗。
这次病后,父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体重下降到不足百斤,不能吃东西,稍微吃多点,就会难受几天。我知道父亲老了,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力壮如牛的他了。
我有了儿子后,父母过来我帮我带过一段孩子。抱着我的儿子明显感觉到他高兴了很多,也逐渐的能吃点东西,体重也逐渐的恢复了一点。
过年的时候回家,母亲告诉我,村里人都说父亲的身体比前几年好多了,他现在还能骑单车人到十余里外的镇上买菜。母亲劝我不要担心他俩,自己在外多保重。
初稿于3月18日湖北黄石磁湖山庄
定稿于4月7日沈阳返京D20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