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欠老妈一句“对不起”,只是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只能通过老妈不知道的方式表达我的抱歉和爱。
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我真的有太多的内疚压在心口。很多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回想年少时的不懂事,真的让现在这个女青年泪流满面。
其实你这一生才算是吃遍了苦头,就像你时常和你的朋友们说的那样,你是你们那一代人中最不幸的一个吧。
我一直觉得自己从小就不是一个幸福的孩子,那时候的我对幸福的定义就是有举案齐眉的父母。可是现实是每天我都会听到你和老爸的吵架,你们就像一对默契十足的双胞胎,每天从早吵到晚,应该说只要你们碰面就免不了一场“口水之战”,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俩赶快离婚,因为我都厌倦了这种争吵的生活,更何况是你这个主角呢。
后来呢,我的愿望还没有实现的时候,你却被告知遭遇车祸。
那一年我七岁,有一天接到了陌生电话,对方说你在车辆出行频繁的十字路口发生车祸。我只记得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自己偷偷躲到被子里哭起来,我不知道你伤的怎么样,只是心里很害怕,很怕你会离我而去,小孩子对死亡是没有什么概念的,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才叫死,死了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想要老妈一直一直在身边。
幸好上帝还是眷恋你的,车祸只是把你的右腿带走了,你从此被贴上了“残疾人”的标签。
我渐渐发现那个自信好强的女强人不见了,你的眼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绝望和将就,你开始变得不再爱出门,你似乎提前过上了七八十岁人的生活,每天只是在家呆着,对着电视发呆。
年少时,我太爱面子了,我也很自卑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个残疾人。
小学三年级,有次开家长会,不近人情的班主任要求每个学生的家长都必须到场,我真的为此苦恼了很久,不是你没时间,你从不缺的就是时间,我苦恼的是如何才能逃过此劫,如何才能不让你去参加。
最后你还是去参加了,那天你特意打扮了一下,穿着那件绣满黄色小花的连衣裙,拄着陪伴了你两年的拐杖,在早上十点的时候准时赶到了学校。
两个小时的家长会,我没有笑过一次,老师的表扬,同学的掌声,似乎都变成了对我的嘲讽,我整个脑海里萦绕不断地只有他们对我新的认识,可能他们会想原来她的妈妈是这样的呀。
时至今日,最让我遗憾的是那次家长会结束后,我自己竟然提前偷偷跑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应付同学们提出关于自己的右腿的问题,我只知道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家,我怕同学,怕路人向我们投来可怜的目光,我不要这样。
因为小学的那次家长会,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有一个残疾妈妈,尽管他们还是待我如初,可自己心里就是充满了自卑,感觉别人因此瞧不起我。那个时候一直盼望的就是上初中,到了初中,离家远了,开家长会不需要非得让父母到场,那样别人就永远不知道我的老妈是个残疾人。
哪知道初二的时候,你又做了一件让我感觉可耻的事情。
09年的冬天,天气简直冷得让人不想出门。那天下午第二节课后,我正埋头刷题,我的小学也是当时的初中同学跑来告诉我说,你妈妈在楼下等你。我当时直接就懵了,心里想你跑来做什么,我还有两天就放假回家了。
跑下楼,看见你拿着那件我小学六年级的粉色棉服,其实已经小的不能穿了。我当时很生气,因为楼上有很多的男生正在朝这边看。我没有拒绝地把那件衣服套在毛衣的外面,因为我知道这样做才是让你更快离开的最好办法。如果我拒绝,你只能更呆着不走,我知道我不穿的话,你铁定不会走。
看着你离开之后,我直接跑去厕所把这件棉服脱掉,其实何止是小了,粉色洗得都快接近白色了。要知道我当时极力想要给别人的印象就是家庭富裕,父母恩爱,并且都是双职工。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天天在家呆着,依然是个很自卑的人,这一点我完全可以通过你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来,而我呢?我早已不在乎你有没有右腿,是不是残疾人。我早已释怀,我觉得不管你是否残疾都是我最爱的妈妈,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甚至我都难以理解以前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介意这件事情,做出那么多对你伤害的事情,可是你仍然一直在包容我不是吗?
尤其上了大学以后,远在千里之外的我,时常会惦念家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