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一早起来把棉被搬出去晒,拿衣架使劲拍打被子,阳光十分好,隔壁房间的姑娘放起了宋东野的《斑马斑马》,歌声飘到阳台上,“斑马斑马,你回到了你的家,可我浪费着我寒冷的年华……”她顿了顿,继续忙活。事到如今,她已经可以平静面对这首歌和它所带来的回忆了。
阿班消失在她生活里已经两年有余,小津的记性并不太好,当时的很多细节已经忘记。关于两人之间的默契与相似,从前她觉得理所当然,而现在她遇见的人越多,就越察觉到阿班的可贵。她常常想,如果当初两人之中能有一个人不那么自矜,他们今天也许还会在一起。但那也只是想想,太过相似的两个人,根本无法走到最后,互不打扰也许是最好的结果,这一点她很清楚。
他们的个性和喜好如此相似,最初熟络起来也是因为彼此都很喜欢的歌手,这导致小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听从前喜欢的音乐,那里面有太多回忆。宋东野曾经来过她的城市演出,那时候她和舍友一起去了现场。宋东野抱着吉他坐在那里,他一开口小津就哭了,所有人都当她是狂热的歌迷,只有她知道,这是迟来的眼泪,为自己,也为这短暂的爱情。
有时候小津会怀疑这场短暂且无人察觉的爱情其实只是自己的错觉,阿班为她唱过的歌,和她给阿班讲过的故事,还有那些深夜里彼此敞开心扉的倾诉,一切都只是梦境。时间长了,她也不明白她的不能自拔是因为单纯的爱,还是因为迷恋自己沉醉于爱情中的姿态。
她丢掉了所有和阿班有关的生活痕迹,扔掉了一起买的手机袋,删除了所有通讯记录,发誓从此消失,却不由自主地反反复复回忆所有她还记得的细节:阿班给她讲小时候的事;阿班跟她说无论未来如何,绝对不会忘记她;阿班跟她提及前任的时候总是很激动,自己却察觉不到。而记得最清楚的,是当她因为其他事提及“我有什么好”的时候,阿班突然对她说,“在我心里你连每一个毛孔都是完美的”。非常恶俗可笑的情话,如果是别人的事,小津也许会笑到捶桌,谁还用这么老土的情话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刻在了脑子里。
有一段时间小津变得热衷于看自己从前很不齿的情感文章,所有的文章都告诉她,你们没在一起,是因为他并不那么在乎你。是啊,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连那么一点障碍也不能跨越呢?突然冷淡也许并不是为了控制事态,而纯粹是征服欲被满足之后的厌倦。也许小津就像故事里愚蠢的山怪那样,人家给它一只纸做的碗戏弄它,它却以为那很珍贵,为此不惜去借了最贵重的古董碗归还,对着人家送给它的纸碗兴高采烈。也许也许也许,就算所有的感情大师都说那是虚伪,是谎言,小津还是想相信,至少那些话在脱口而出的时候,阿班是发自内心的。只要有过那么些瞬间,也许就已经足够。
其实从头到尾,最难以忍受的是无处可诉的伤痛。关于这段短暂的爱情,小津谁也没有告诉。失恋时候那些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的夜晚,一个人慢慢地熬,反复催眠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她不开口,但并不代表伤害不存在。她的确在恢复,伤痕却永不会消失。
在那之后小津失去某种重要的能力,从此只能冷眼旁观,却无法再陷入爱情。小津反复回想,当初是如何喜欢上阿班的。她想不起来,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再次喜欢上别人,她忘记了方法。并非刻意,但渐渐地小津还是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她谢绝了来自别人的一切好意。
最终斑马回到了自己的家,而她一个人浪费着寒冷漫长的年华。
我想这是一个拙劣的故事,但是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世间所有的故事结局都一样,不管它有多冗长,也不管它有多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