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程子衿第一次遇见沈忻，是在晋城一中的开学典礼上。

当时，程子衿只是台下几千学生中小声聊天，迫切希望典礼结束的一个，而沈忻，则是台上有着“晋城中考第一”的闪耀头衔，吸引所有家长目光的一个。

对，没错，他是开学典礼的学生演讲代表。

当然，吸引台下所有刚刚步入高中的女生们目光的，不单单只是他的成绩，最要紧的，不过是那张面无表情的，但又很妖艳贱货的脸而已。毕竟，对于像程子衿他们这样年龄的少女来说，除了考试前一天，脸永远比成绩重要。而且，沈忻身上有种各种气息混合的属性，你不会觉得他很痞，也不会觉得他很乖。他那张脸的表情自然是一成不变，但是偏偏长相却有些暖意，于是，四分清冷的气质兑上六分秀气的轮廓，总会让女孩子们觉得既不疏离，又有种距离，似乎刚刚好的程度。

也就是因为这种程度，才会让程子衿沦陷整个高中三年之久，当然这是后话。

不出所料，沈忻刚刚拿着稿子在台上站定，下面就掀起女生们的惊呼声，更有甚者还吹起了口哨。这让坐在台上席位最右边的教导主任不得不出声维持了纪律，但是他似乎也很满意这个效果以及自己的选人的眼光，看似严厉的肥脸上还透着无耻的笑意。

程子衿因为个子小站在队伍的前面，本来正在和任晓聊昨天自己看的新书，听到呼声也不禁停住话头看了一眼。

“他就是那个中考状元，沈忻？”子衿其实有点惊讶，她潜意识总觉得学霸都应该是一脸青春痘加厚片圆眼镜的搭配，而台上的那个，清冷，高瘦，挫的不行一中校服外穿一件浅灰色的薄外套，俨然已初具校草的规模。

“喂，程子衿，你也不能只沉迷你的写作啊，基本八卦也是要get的，否则以后怎么混。沈忻的情况在全晋城的这届学生里，估计也就你啥也不知道！”任晓一脸的嫌弃，“好歹你也是个女的，总不会不近男色吧？”

“怎么可能啊，晓晓，你能不能别无聊啊。只是之前没见过而已嘛，不过，长得确实还可以。。。”子衿话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刚好看到台上少年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任晓一副惊奇的样子看着她，“喂喂，你怎么脸红了，不会是看上了沈忻大帅哥吧！”任晓继续一脸八卦，“话说回来，你们俩名字还挺配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嘛~”

其实，当时的程子衿不知道。

沈忻不过是在演讲时无聊地往台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也原本并无任何目的。

在沈忻的世界里，他只是想快点结束这场无聊的像闹剧一样的演讲，他也不知道，在他看向的角度，有一个名叫程子衿的傻姑娘居然就动了心。

所以，故事的原本，程子衿和沈忻，并没有交集。

【2】

但是必须承认，故事总不会按照原本来发展，似乎是上帝闲着无聊在开玩笑。

程子衿觉得自己的前十五年的运气都是用来撞这个狗屎运，因为成绩很一般的她居然和沈忻分在了同一个班级。而且还是坐在他后面。

一个桌子加一个椅背的距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适合暗恋的距离。

其实当成熟的程子衿回望不成熟的程子衿的这段喜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就喜欢上了沈忻。

只是她知道，她就是喜欢看沈忻清瘦的背影，喜欢看沈忻上课时总是走神望向窗外的侧脸，喜欢看沈忻做题时疯狂地转笔，掉在地上然后又捡起，或是，掉在后面，被她捡起还给他手里，于是有个机会看到沈忻轮廓好看的正脸。

总之，不成熟的程子衿觉得，沈忻就是好看，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得好看，好看到让她还没和他说一句话就一股脑地陷了进去。但是以程子衿的性格来说，她脑子里面是没有主动搭讪这么个词的，她似乎只是喜欢坐在沈忻后面，在那个角度独自欣赏她的沈忻。

而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在程子衿脑子里的波澜壮阔，沈忻半点都不知道。直到他们终于出现了人生的第一个交集。

元旦晚会，程子衿因为文笔好被要求担任五班话剧的导演和编剧，而好死不死的，沈忻被选到了这个话剧的男主角。

程子衿好激动地睡不着觉，反复改剧本力求尽善尽美，可惜演员们却根本不买账，被挑中的都觉得倒霉透顶，这其中沈忻最甚，在他看来，与其花时间演话剧还不如回家睡觉。于是排练时各种背不住台词哈欠不断，解散之后，程子衿突然叫住了沈忻。

“沈忻同学，请你等一下！”程子衿觉得自己疯了，她怎么和他说呢？完全没有想好，只是突然就很生气，觉得自己的努力都白费。可是一时激动就开了口，怎么开口呢？程子衿想，其实本来也没什么重要，也许说了也是一样，还会给他留下坏印象，但是不说，又很难受，怎么办？？？

就在程子衿正在纠结万分的时候，沈忻转过身来，一脸睡不醒的疑惑表情。“嗯？”

一个单字，果然很不在意，程子衿想，不管了，说。

“沈忻同学，我知道你对这个话剧很不在意，但是这是我们班的集体节目，你做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班的荣誉，请你有责任心一点好吗？而且…”程子衿愣了，纠结要不要说，看了一眼完全震惊的沈忻还是决定说，但是声音明显弱了下来，“而且这个故事我写的很用心，也希望你喜欢并认真演。”

沈忻原本还是一脸昏迷的状态，听到这个女孩子很大声的话好像瞬间清醒了，印象中一直是个坐在自己后面很安静的女孩子，怎么突然这么大声，好像是叫程子衿，正想着…突然发现她还在盯着自己，赶紧说：“哦，好。”

很快，元旦晚会也结束了。话剧很成功。

除了程子衿，没人知道明明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的沈忻大学霸为什么突然开始认真排练，那个样子就好像剧本是一张数学试卷。

演出结束后，程子衿在回家的路上给任晓讲述这个经过，自己一脸迷茫和不解，“晓晓，你说他总不会是真的为班级荣誉吧，还是被我的剧本感动了？”

任晓一副算命大神的样子，边晃头边神神叨叨地总结：“不，通过经典的控制变量法来分析，沈大神不可能从一开始意识不到班级荣誉或者剧本质量，这前后唯一的不同变量是你，所以真正感动大神的不是剧本，而是你！”

程子衿看着任晓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心里一颤。她想起演出结束后沈忻在台上看她的专注眼神，想起沈忻最后还给她的剧本。

匆匆和任晓说了再见，又匆匆地跑回家。程子衿慌忙地找出那本剧本，一张纸条飘然落地，上面是沈忻娟秀的字迹：

我已尽力。

【3】

自从那次话剧过后，沈忻和程子衿的距离似乎突然近了很多。

沈忻会在程子衿怎么也解不出答案的时候，一脸无奈地转过头给她讲她不擅长的数学题。

程子衿也会自己总结写作方法，分享给一脸鄙夷却又写作不好的沈忻。

而且有了第一次，程子衿开始给沈忻写纸条，从开始每天一张，到每天两张，再到每节课一张，大多时候沈忻是没有回复的，不过程子衿并不在乎，她似乎很开心可以和沈忻分享她的的种种，开心与不开心，看书的感想，一时的想法等等，即便收不到回复她也可以继续。

只要他看到就好了，程子衿想。

其实任晓不是没有提醒过程子衿，“你应该问清楚啊，沈忻这是什么意思啊，是喜欢你呢，还是别的？这样的关系岂不是很奇怪。”

“没关系，我觉得我现在变得很努力，每天都很开心，我怕得到不好的答案。”程子衿说的时候似乎是笑着，但是任晓还是在她的脸上看到一点忧伤。

“可是，万一他是不认真的呢？”任晓不禁反问。

“没关系。我喜欢和他一起努力。”程子衿笑了一下。

而这个关系一持续就持续了两年，程子衿和沈忻都变成了高三备考生。

沈忻依然冷漠，学习似乎就是常态，而且每科成绩都优秀，大家都知道，沈忻的目标是清华。

程子衿似乎也收到了沈忻的感染，从高二开始越发地努力，成绩也从原来的中等提高到了前一百名。但是，她依然没有把握上清华。

程子衿纠结良久，下课后找到沈忻，这是他们的第二次交集。

“沈忻，那个，我知道你要考清华，但是我的成绩还需要努力才能考上，你有什么建议……”程子衿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

“啊，你为什么要考清华？考你力所能及的就好了吧。”沈忻一副奇怪的表情。

“但是，你不希望我们上一所学校吗？”程子衿追问。

“我…我没想过，你加油就好。”沈忻一脸淡然。

程子衿和沈忻的第二段对话戛然而止。

看着沈忻转身走过的背影，程子衿突然觉得，其实原本这就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两年来他们的关系毫无进展的原因，不是她不够努力，而是对方，沈忻完全没有要参与的心情，至于之前的话剧，无论是他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只是突然来了心情，现在看来似乎都已不太重要。沈忻完全没有想过他们所谓的青涩未来，所以无论如何，她多么努力，也走不完两个人需要走过的路程。

而她其实做就看清这点，却始终都在逃避。沈忻的话，只是又一次提醒了她这一事实。

一个人的梦，到结局，也只能是一个人。

【4】

自此，程子衿和沈忻只停留在两段对话，再无交集。

而自从程子衿不再和沈忻说话写纸条，沈忻每次路过时看她的眼神，在程子衿看来似乎也不再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多年以后，当成熟的程子衿和任晓再次谈及这段陈年的喜欢。

任晓还是有很多好奇，“你居然能突然就不和他来往了，怎么下的决心？”

“就你知道的，他明明就没有认真的啊，就像你说的，我也就不浪费功夫了呗。”程子衿笑笑。

任晓一脸不死心，“但是你明明那么迷他……”

“因为当时高考压力很大啊，你也知道我纠结的时候就疯狂地看书啊，然后看到了这个。”程子衿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是她最喜欢的作者的一本很早的作品。程子衿甚至喜欢到随时背在身上。“你打开第99页看第四行。”

任晓顺手接过书打开相应的页数，上面赫然写了一句话。

我爱的只是他发烫的青春，和一样变的发烫的我自己，却不是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