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花,无人欣赏,却独自努力向上生长。崖下的草,身份低微,却从不自暴自弃。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经年里,岁月一朵无果的暗香,不知动了谁的凡心,瘦了谁的时光。
人生,其实就像一朵花,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尽量把自己开到绝艳。这种精神,需要的就是一种坚持。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坚持,比如坚强的活着。
十年前,咖啡厅里两个姑娘的对话,萦绕耳畔,经久不息。
-1- 再回首,光阴里悲伤依旧。
“小时候到现在,命运一直不怎么优待我,不知道结婚后会不会好一些呢?”朋友晓琳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我有点震惊,随即安慰道:“命运是我们自己的,不管以前怎样,以后的路都要自己走,我相信你可以!”
那是晓琳第一次进咖啡厅,因为她快要结婚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几年不见,我约她喝咖啡。角落里,我们聊着天,她突然眼神落寞下来,“你不知道吗?小学的时候,大家一直追在我后面说我有两个爸,三个妈!甚至有些恶作剧的男生伸着手指对着我的脸,头一点一点的对我说着这样一个事实。”说完,她有些哑然,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了手里捧着的咖啡里。
不知道是因为我当时年少无知,还是太不谙世事,直到我初二那年才知道这个事实,还是从比较远的一个邻居嘴里听到,晓琳的亲生母亲在生下她以后引起了丈夫的不满,因为她已经有一个姐姐,为了接下来再生男孩,把晓琳送了出去,而她的母亲在第三胎生产的时候,难产而死。
用晓琳的话来说,他的亲生父亲用五百块钱把她卖了,由于养母体质不太好,一直不孕,所以晓琳在养父母家里很受宠,俨然是一个小公主。小时候,我一直羡慕她有熊毅武的方便吃,有漂亮的书包,有零花钱。只不过这样的生活,晓琳只生活了四年。
往事如烟,清愁若水,是谁,在隔岸的年华里,低吟、浅唱。
晓琳四岁那年,养母去世了,父亲还年轻,再娶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女方的条件是不能有小孩,于是晓琳被送到了外婆家。
半年后,晓琳的养父跟继母沟通好,把她接了回来,晓琳以为自己还是很受欢迎的,只不过这样的热情在两件事情之后被浇灭了。一天,晓琳的父母下地刚回来,她欢喜雀跃的冲出家门跑到妈妈面前要抱抱,谁知妈妈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绕道一边回家了,留下晓琳眨巴着眼睛失落的站在那里,爸爸拿下肩膀上的毛巾给她擦了擦满是灰尘的小脸,一把把她高举起来,抱着回去了,幼小的心灵当时还不知道自己妈妈并不喜欢她。
夜晚在家门口乘凉,快走大门口时,听见爸爸说今天见一个小姑娘穿的衣服真漂亮,给琳琳也买一件,“人家姑娘本来就长得漂亮,琳琳穿上不好看,”她听到这样一句话,稚嫩的眼睛黯淡下来,没有大哭大闹,又退回了家里。
不久,小妹妹出生了,晓琳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打扫院子,然后照看妹妹,吃完饭等着洗碗,那时候记得每天都要等晓琳洗过碗后才能上学,放学后洗妹妹的衣服,尿布,提着篮子去田间地头拔草,一天一篮子草,是晓琳的必修课,我总是跟父母说晓琳干活特别快,拔草总是比我多,人家怎么那么厉害,父亲总是笑而不语,母亲总说我也不差。
五岁开始,晓琳学会了大部分农村姑娘该会的一切,之后弟弟的出生,她自然是除了哺乳之外,基本上全包了,甚至周末,在大家都去河边捞虾、捉泥鳅的时候,她要照看弟弟,大家都有父母陪同,去买件漂亮衣服的时候,她要洗一大堆的衣服,因为妈妈终于等到她过周末,要去过一把牌瘾,偶尔不去一次,晓琳需要拿个袋子去拔草,半天下来,满满的一袋子,她需要有人给她爸爸捎信,把她的劳动成果背回去。
倘若时光就这样流淌,晓琳的命运也会有点颜色,至少不会更差。不幸的事发生在她九岁那年,养父因为肝癌不在了。她该何去何从呢?街头议论纷纷,几乎都认为继母有儿有女,就算再嫁,应该也不会管她了,不免替她惋惜,悲悯起来。
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必然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再凄凉的人生,也会有救赎。不久,继母带着晓琳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到了一个李姓人家,让她管那人叫伯伯,他家还有个哥哥,新的生活开始了,只不过比起以前, 多了个会打她的哥哥,伯伯还会有意无意的把妈妈蒸好的馒头挂的高一点,在盛饭的时候,给锅里留的饭量少一点,至少她还有个住的地方,不是吗?
十二岁那年,要念初中,李伯伯直接说明,他不愿负担晓琳的学费,因为他是不会花钱去供养一个赔钱货的,他建议晓琳辍学,大一点了再去打工。正在希望一点点渺茫的时候,晓琳的外婆,也就是养母的母亲来了,向伯伯做出了承诺,三年初中的学费,由她来出,请李伯伯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给孩子留个门。
-2-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彼岸的芬芳,浸染昨日的忧伤,多少记忆深处的乱红,肆意的纷飞于光年的海洋。青春的案头上,谁把谁的坚强,搓碎成漫天飞舞的乱絮。
命运总爱捉弄人,生活总是不如意,让人们感受着痛苦和希望,在你充满期待时,狠狠的揣上一脚。1998年,晓琳以优异的成绩,收到了本县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外婆已经年迈,无力支付起她的相对高额的学费了。她把通知书藏好,于当年的暑假,乘上了南下打工的列车。后来听母亲说列车行驶的一刹那,她看到晓琳抱着双膝,埋头抽搐,说这话的时候,母亲的眼眶微红,可是谁也没有办法,高中的学费,加上每个月的生活费,对于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无疑就是个天价,全家人勒紧裤腰带,才能供养一个高中生。
我在高中,晓琳在广州,会时不时收到她的来信,让我珍惜学校生活,说自己现在还看书,还会记笔记,只是英语怎么那么难……
晓琳还说第一次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妈妈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不知道是因为晓琳的命苦,还是因为自己对待孩子的差别,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妈妈对自己态度好了起来。
也许,熬过所有的回忆,记忆可以风干,遥望渐行渐远的青葱岁月,人生百态,都可以细细咀嚼,所有的心乱如麻,都不及手中的一盅茶,淡了念想,释了曾经的委屈和不甘,抬起头,勇敢面对生活。
弟弟妹妹的上学费用由晓琳承担起来,她不愿意看到家里的孩子都像自己一样,后来由于一些什么原因,妈妈和李伯伯无法相处,又回到了原来的家,已经有些经济收入的晓琳给家里置办了一些家具和家电,日子渐渐好起来了。
有些事,你把它藏在心里也许更好,等时间长了,回过头去看它,当初那些你认为无法越过的事故,都已经变成了故事;而故事里的人还要努力前行。
晓琳在婚后报考了成人高考,考上了市里的大专院校,之后进入村里的小学教书,领导夸她是学校的主力,孩子们总会跟父母说我们琳琳老师对我们特别好,走在工作或回家的路上,晓琳一路收到的打招呼不断,家长们感谢她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怀,感谢她让自己的孩子懂事有教养,晓琳的脸上洋溢着满足、快乐的笑容。
-3- 感谢您,温暖了我的曾经。
最美的风景在最不经意的时刻,矫首暇观,淡淡心情,美妙的生活开始跳起舞来。
外婆的八十大寿到了,晓琳跟老公商量后,决定由他们来操办寿宴,庆祝一下。当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面露为难,艰难的说:“琳琳,你爸爸不在了,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参加这场寿宴,说完爬在床上大哭起来,”是啊,那是丈夫妻子的母亲,是继女养母的母亲,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去参加。晓琳坚定的说:“妈,小时候您给我一个家,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带上我再嫁,我叫您一声妈,您永远是我妈,您当然有立场!”,说完,搀扶着妈妈往酒店走去。
此时,晓琳的弟弟妹妹已经大学毕业,一家人站在酒店大厅里,外婆笑着说:“看,你们多好的一家人啊!”,是啊,多好的一家人啊!
每段回忆都会随风而去,一点一点淡出生命。但是,总有那么一两段回忆,和生命同在,连时光这把杀猪刀也无法残忍地割走。这回忆,有时是痛心疾首,有时是幸福满怀,铭记曾经的点滴温暖,感恩困难生活里的不曾丢弃。
晓琳有两个爸,三个妈,母亲跟我说,你听这句话就知道,孩子有多可怜,是的,但是晓琳就是那万丈山崖下面倔强生长的小草,硬是让自己长成了参天大树。
时光终是过去,心已归来,沉静的灵魂里,留下一份无声的安然,岁月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