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清玄也不答话,直接切入主题道:“要如何比试?一切由你。”
风流云何等机智人物,游清玄既然知道昨晚之事,想来也会在那晓月楼打听一番。
自己本就是孑然一身之人,哪有女子在他不使用手段还甘愿嫁自己为妻的?
当下听游清玄依旧不忘决斗之事,立马向天打个哈哈:“啊哈哈…清玄兄,别闹,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你都知我没那个本事和你争抢白姑娘,这自是误会一场…”
游清玄当然知道昨日他是有意解围,想让局面缓和一下,心生感激,要不然此时哪里还会和他多说废话,恐怕早就将他一掌废了。
“念你有伤在身,本尊也不占便宜,一只手…”
风流云“啊”地一声,倒不是觉得自己有啥必胜把握,实在是不想与之决斗,生恐这家伙打着打着兴起,把这山头也给夷为平地。
游清玄左手负在身后,右手一伸:“怎么?还觉得吃亏,那行,我看你剑术修为不错。
那本尊就不用任何道术功法,只以剑宗体术和你切磋切磋,如何?”
风流云还是有所顾虑道:“话说在前头,咱兄弟之间只是切磋,可不是生死决斗啊…”
他终于将最为忌惮之事说了出来。
游清玄忍不住笑道:“你我又无深仇大恨,本尊何故要取你性命?”
“那…那不是你是邪道,我是魔门么,这正邪之争由来已久,只怕你…”
风流云将他形容为邪道,自是以魔门为正了,可这正邪之争,多是一家之言,哪有自己说自己不正之理的。
游清玄听了,朗声笑道:“本尊可不是那食古不化之人,什么正道邪道,但要你自己行得端坐得正,无愧于心,那便是无上正道。
倘若身在名门正派,却做出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之事,那就是邪魔歪道。”
风流云听游清玄一番大道感言,简直引为知己,恨不能上前紧握了他的手。
“清玄兄,此言深得我心啊…”
他之所以总在这离阳街头晃荡,时不时还要找点纨绔子弟的麻烦,多是因其看不惯魔门内的行事做派。
若然不是因为师父风尘子为了《无剑心诀》练成无极剑法而入赘到涂山狐族,他早就离开魔门了。
而这《无剑心诀》便是当年慕大圣人飞升之时所悟的无剑要旨,一并保留在了当年的水星城如今的地阴堡之中。
心无所念的风流云自此便开始看透人生,什么也不顾,一直在离阳风流快活。
找到漂亮姑娘便搭腔一段,不理正邪两道之事,倒也落得清闲自在。
若然哪些不开眼的要去魔门告状,那就由着他们去吧,地阴堡的恶名多了,也不差这点鸡毛小事,没准还说风流云骨子里有着魔门弟子的行事手辣风格,大加奖赏一番呢。
这与游清玄今日有酒今日醉的做派也不谋而合,风流之人,原也有心伤之事。
平日的风流也多是伪装出来的护身法宝,起码不会让魔门中人认为他有叛变的企图,顶多就是骂他几句不思进取,沉迷女色而已。
游清玄昨日自晓月楼听了风流云在离阳的种种事迹,倒有些劫富济贫,惩恶扬善的意思,不但对这位无赖没了敌对之意,反而觉得他是豪爽真性情,竟有些惺惺相惜了。
“别套紧乎,出手吧…”
游清玄一侧身避开了风流云热情的双手,凌空向地上一抓,一团沙石飞起。
再以画影剑平铺在沙石上,凝上九玄寒气,“噗”地向那沙石一喷,倒模出和画影剑一模一样的剑体,只是这剑全然是以沙石碎屑所成,磨砺成粉白状,并无锋芒。
风流云看得呆了,连连拍手道:“好,清玄兄这手点石成剑的功夫,恐怕都够风某学一辈子的,不如我先回去研究研究…”
游清玄一把抓住欲要开溜的风流云肩头,微微笑道:“本尊不欺你,便以这左手为战,自不会伤你分毫…”
风流云饶是再如何得寸进尺,贪生怕死,那也不能跌了这脸面啊,不用道术功法,还用不善使剑的左手?
这在剑术修为算得上一流高手的风流云眼里,无异于别人站那里不动说你来砍我呀,这种便宜不占,那还是无赖小人么?
不过江湖上亦有不少左撇子,为了藏拙有意右手使剑,到得紧要关头再换左手,打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可是玄通老祖是何等身份之人,自不会来欺一只待宰羔羊,他说换左手,自是左手更弱了。
何况遇强则强的风流云,碰上了当世第一高人切磋剑道,既无任何风险,这等机缘教他如何再推却?
“清玄兄既然如此盛情难却,在下那也只好却之不恭了…”
言罢,风流云将那烧鸡和两坛美酒置于地上,右手一摇,一柄古朴的黑色长剑便握于手中,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摆开架势。
游清玄看着他怪模怪样地不觉好笑,抖动手中被九玄寒气所冻成的石剑,挽了几个剑花,向前一伸:“风老弟,请…”
风流云一个箭步,脚下滑铲,带着一道黑光,“嗤”地便刺了出去。
这一剑着实不慢,只是在游清玄眼里,神识全开的他,面对世界再快之物,那也觉得大打折扣。
石剑贴着黑剑一转,向后退两丈一带,恰到好处,将风流云带到了山崖边上。
风流云不愧是剑道大家,立即一个花招,旋转剑柄,斜削向游清玄下肋。
游清玄凌空倒纵,不待落地,三道黑色剑芒又纷至沓来,分指向他膻中、天池、中脘三大要穴。
这手一生三花之法,让游清玄更觉可疑,好在他剑术亦是不俗,当即以石剑连连环点,两剑剑尖一触,“叮”地一弹,剑招相解,都是一愣,同时出口道:“你与剑宗朝剑门是何关系?”
游清玄一直要与这风流云比试剑法,可也不是闲得,自是看出他手中黑色大剑有种莫名熟悉之感。
朝剑宗的宗主玉素心先前和他提起过,本门除了这紫青双剑作为镇门之宝外,一应十余口上古好剑,其中便有这泰阿一席之地。
泰阿一剑,剑刃形有月,无柄无锋,然则剑气浑然天成,剑一出鞘,可伤丈外之物于无形,端是一口汲取了天地精华的神剑。
只是眼下此剑,全是黑色死煞之气所成,游清玄不敢贸然说成是他偷盗而来,是以有意以朝剑宗的剑法试探一下。
谁知他俩剑招全然一致,这让风流云都怀疑起游清玄的真正身份来,二人同发此问,都是一怔。
“朝剑宗宗主是我师娘…”
风流云率先回答,让游清玄听了直张大眼睛,她不是说她男人早死了么?
怎么又冒出一个师娘来了?
“你与我师娘是什么关系,怎会偷学她的剑法?”
游清玄闲来无事可没少往朝剑门跑,玉素心对于这位潇洒少年的到来也是颇为欢迎,毕竟是玄通观老祖,哪个不想和他攀上点关系?
一来二去,玉素心在他面前抚琴煮酒,舞剑练字可没有任何遮掩,让游清玄看在眼里,自然而然全都学了过去。
“哼,我偷学她剑法?我看是你偷了朝剑宗的泰阿宝剑才是真。”
风流云听其居然知道此剑原名,大为惊讶道:“清玄兄,此剑乃是风某随家师当年入魔门时所赠。”
二人一番交谈才知,原来那无极剑圣风尘子本是剑宗星芒殿的殿主,后来结识了涂山美狐涂山娇娘,以那《无剑心诀》为诱饵,在美色与剑诀的双重诱惑之下,让向来清高的风尘子也一步步踏入了魔门。
玉素心由此也与之决裂,带了二女进入全是女子门徒的朝剑门,凭着紫青双剑之威慢慢奠定了自己在门内的势力。
也难怪入此门的女徒,多是仇恨男人而起,原是那些男人朝三暮四,抛妻弃女所致。
游清玄听后哈哈一笑:“看来你我于这剑道一途还有些渊源,素心姐姐想必也很是器重你吧。”
“师娘一直是风某所敬重的人物,也不知师父被那狐狸精使了什么手段,放着如此好的师娘不要,偏要求那狗屁无极剑圣之名…”
风流云说着一声叹息,尽是惋惜和悲愤之意。
他可不知从前的小娃娃,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就在昨日还被自己搭腔了一遍。
而这名为泰阿剑的宝剑,那也是从前之名,师父风尘子为了拉拢他一同入门,将此剑悬在地阴堡的万刃崖前,由那无数阴魂日夜吞噬此剑,终成了如今通体黑色的模样。
附有魔门死煞气息的泰阿,自此更名为黑魂,为得也是让风流云尽快融入到魔门修行之中。
他那剑魔流云剑法,便是倚仗了此剑,将元神念力驱附在黑魂之上,从而施展出剑魔双修之术。
师父风尘子有了《无剑心诀》,自也不用实质宝剑,真正修到了无剑要旨,无极剑圣之名便也不胫而走。
游清玄听了,越加对眼前这位无赖有了莫名好感,这次可不如遇见李太虚一样是照镜子在后背了,真正如面,却又有些模糊。
毕竟他可没有风流云这般随性,对女子来者不拒,还留恋风月场所,这确实于高傲的游清玄来说有些太也随性了。
好在他也不祸害无辜,不然便成世人口中的淫贼和采花大盗了,那游清玄可饶他不得。
“风老弟,既然我们与剑宗颇有渊源,不妨都以素心姐姐所教剑法比试一番,如何?”
风流云与他聊得甚为投缘,无所顾忌后意兴大开,抓起一坛美酒便倒入口中,朗声大笑道:“好,今日能结识清玄兄这样的英雄人物,风某舍命陪君子也要让你痛快一回。”
他这话一半发出肺腑,另一多半却是忌惮玄通老祖的威名,既能结识这样一位大人物,那说什么不得像位英雄人物一般,整两句豪言壮语不是?
江湖上飘的,没见过那也听过,那些厉害角色在结交之时不都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么?
正等着游清玄来接酒坛之时,不想他却自顾从腰间又取出了一个酒葫芦,小酌一口,那是嫌弃风流云喝过了。
为了不显尴尬,风流云只得将这喝了一口的酒坛,重重向地上一砸,大喊一声:“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