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里透着一股浓浓的芥末……哦!是寂寞味。
炸汤圆的幸福味
以前单位有个同事,大家都叫他老腾。老腾主管柴米油盐之类后勤的事情,只身在北京工作,就住在出版社提供的宿舍里,忠厚老实话不多,但胖乎乎的身上总有股子倔脾气,除了单位里几个下班后能一起喝几杯的兄弟,几乎没什么朋友。他以前在部队一直为领导做饭,所以做得一手好菜。
我那时因为经常加班,并且一边忙活稿子一边抱着瓶啤酒,自然就被老腾看做自己人,我也很高兴能尝到他做的好菜。时至今日,老腾做的三杯鸡、粉蒸肉、红烧豆腐的味道,早已经模糊在记忆的深处,可有一年元宵节他做的汤圆却依然清晰如昨。
那一年杂志下印厂的时间正好在元宵节前后,编辑们都要提前回来加班。做饭的阿姨肯定没必要和我们一起开工,阿姨既然不 在,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老腾的身上。尽管他以前偶尔会跑去厨房急吼吼的做个菜出来,但目的也无外乎两个:首先是有点自娱自乐;其次,老腾总是希望 四川籍的阿姨别老是做那几个乡土气息浓厚、也非常不正宗的川菜,实在教不会,就只能亲手动手,免得每天都要倒掉一半的饭菜,毕竟杂志社的伙食问题终归是他 管。
元宵节晚上,留下加班的几个人其实早就没了看稿子的心情,大样还没送来,只能一边干等一边聊天,一边用当时还是主流的 拨号上网在论坛里瞎逛。老腾不会上网,跟编辑们也聊不到一块,抱着茶杯陪着大伙干坐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哎呀,差点忘了今天得给你们吃汤圆啊,等 着!”说完就跑出了办公室。当我们被老腾的电话叫到食堂吃宵夜的时候,大家着实吃了一惊。只见桌上摆着两个凉菜两个热菜,中间一盘金黄色状如汤圆的东西 ——那就是汤圆,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油炸汤圆。
北方的汤圆,其实应该叫做元宵,通常是用各种甜的馅料,比如五仁、芝麻、玫瑰等等做成小块,蘸水在糯米粉里摇出来的, 每蘸水摇一次,元宵都会变大一圈,这个过程在有些地方也叫做“洗元宵”。相对于汤圆,元宵的馅料稍微小一些,下水煮的时候,元宵最外层的糯米粉会溶一部分 在汤里,加上桂花糖就成为浓浓的甜汤,蓬松的元宵吃起来软糯香甜。
眼前的这盘炸汤圆,不仅第一次见到,也是我目前唯一一次吃到口感层次这么丰富的汤圆:先是酥脆且薄的一层外壳,放到嘴 里只觉得某种东西在嘴里瞬间瓦解,余下的尽是软糯,可你对着这团软糯咬下去,得到的却是糯米粉那种被称为Q弹的抵抗,不等这股力量消失,丝滑的猪油桂花馅 料就已经占领了整个口腔。整个过程很快,中间没有一丝黏腻导致的停顿,也引得我们很快就从“吃”变成了“抢”。至于在一旁的老腾,慢悠悠的端着杯二锅头, 脸上挂着满足的笑,仿佛在桌前宵夜的正是他远在南方的老婆孩子和家人。
这汤圆是老腾和老婆在他上火车之前一天包的,特意大老远从江西老家带过来,说是要做给大家尝尝。南方汤圆的主流,就是 这种用饧过的糯米粉包成的,因为每个都要用手包,馅料就可以做得很丰满。南方汤圆不管甜咸口,馅料里最重要的材料就是大油,老腾家的汤圆也不例外,除了白 砂糖和桂花糖,比例最多的就是炼制过又凝固起来的猪油。为了下油锅能炸熟,汤圆皮的厚度一定要合适,否则炸锅就是分分钟的事。正因为油炸汤圆不好做,不管 是水分控制,还是馅料多寡,包括炸汤圆的技术,做不好都会导致失败,所以今天我们能随处见到它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那一年在单位过元宵节的同事们,虽然没能与家人团聚,但因为老腾特意准备的一顿宵夜,有了另外一种形式的记忆。毕竟,没有汤圆的元宵节一定不完整,而有一道特色汤圆的元宵节,可以让人记住一辈子。只是,多年以后,我再也吃不到老腾的汤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