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6月,重庆
初夏的重庆,已有了几分暑意,可是比这天气更热的是这乱糟糟的人心。国共双方内#战#已进入了第4个年头,共军在北方势如破竹,前些日子更是#攻#陷#了首都南京。眼下重庆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共军要统一整个中国的消息跑的竟是比那长江上的货船还快。重庆方面自然是坐不住了,上峰急急忙忙把南方诸省的几个大将叫来,说是商谈布放之事,实则考察他们对党国的忠心。
张启山轻笑了一下,虽是笑容,只是这苦涩却在笑里化不开。他接连几日汇报工作,上峰对他的布放有诸多不满,明着暗着地敲打他。昨天会议,还公然问他是不是不想守#住#这长沙城了。“将军,该启程回长沙了。”下人进来轻声的请示,打断了他的沉思。“好。”他应着往楼下走去,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然停在门口。
蝉鸣声一下一下的从窗外传进来,给屋内的两个人添了几分暑意,更添了几分烦乱。
老成持重的行辕主任汇报完工作,微微抬了一下头,看上峰一脸不豫之色,不敢张口,却也不敢离开,只好把头又低了低。半晌,听到上峰的声音传来“那个张启山,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他转了转眼珠,眼见上峰微微皱了一下眉,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烟盒,烟盒上印着的岳麓山青松翠柏。他摸不透上峰的心思,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如何作答,抬眼看到上峰盯着那烟盒上的岳麓山,心一横,说道:“就怕,就怕…”
“就怕什么?”
“就怕他跟共匪有接触,跟那傅作义一般,献了这长沙城去邀功。”
屋里一片沉寂,窗外的蝉鸣似是又响了几分。上峰沉默不语,只是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那只烟,啪地一下将让烟盒揉成一团。
行辕主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您还记得当初文夕大火的时候他就坚决反对,还在这跟您拍桌子,况且他一向反对内战,您难道真的准备放虎归山?”
“你的意思是…”
两人低头密语了几句,上峰猛吸了几口烟,开口虽然缓,声音却不容置疑,“这件事你亲自去办,确保万无一失。”
张启山坐车一向是闭目养神,况且这几日赴这鸿门宴,只觉得日日劳心劳力不得安宁,故一上车就闭目休息。许久,一睁眼,见不是去火车站的那条路,却是往城郊的飞机场走,“怎么是去飞机场?”小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张启山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答道“现在日子不太平,到处乱糟糟的,上头的意思,为了您的安全,还是坐飞机回去吧。”
到了机场,却见到个意外之人,他认得那是上峰的心腹行辕主任。恭恭敬敬地在那里候着,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见行辕主任满面含笑地走过了,张启山笑着拱了拱手“不过是回长沙罢了,怎么还要主任亲自来送?”
“这长沙的布放还要仰仗张将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况且这一路辛苦,来送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代我转告上峰,说张某定会为了长沙城竭尽全力,不负党国的重托。”
“好,将军,一路顺风!”
小小的一架飞机停在停机坪上,阳光将它镀上了一层金色,更显出几分如梦似幻的意味。这是最新的款式,速度极快,重庆与长沙之间相隔千里,也不过只要几个小时的光景。飞机慢慢升空,张启山眼见着底下的房屋田地如火柴盒般越来越小,长出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平安离了这多事之地,回到长沙一切还可以慢慢谋划。
不知飞了多久,张启山从舷窗扫了一眼外面的厚厚云层,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条航路他在战时不知飞过多少次,熟门熟路地如同从自家宅子去军部的路。时间自然也了然于心,去长沙根本要不了这么久!
临上飞机时,行辕主任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将军,一路顺风!”突然浮现在脑中。心下大惊,暗道不好,这是让人算计了。他心里似有千淘万浪在翻滚,表面上却瞧不出分毫。只是起身,默不作声地走到驾驶舱,伸手从腰间噌地一下掏出枪,抵在飞行员的脑袋上,枪微微有些颤抖,“我们这是要往那里飞?”
“回长官,长,长沙。”飞行员低着头,声音有点抖。
张启山加重了一下手上的力道“说实话。”
“台北。”
虽然心下已经猜到几分,可是亲耳证实,张启山仍觉得血往上涌,一颗心在胸口疯狂地跳动,似乎似乎随时都要蹦出来。“马上返航!”声音不大,却杀气腾腾,他抓起飞行员的前襟,握枪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黑压压的枪口径直地抵在飞行员的太阳穴上“我叫你马上返航,听到没有!”
“信不信,我一枪毙了你!”
“回去,我们根本就回不去。”
张启山双眼充血,青筋毕露,像是一头被人逼入绝境的狼,随时都有可能张口吃人“你说什么?”
飞行员显然也是慌了神“回去会马上被人打下了,这架飞机根本就是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