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我正端着碗吃饭,邻居老张跑来对我说,“你知道吗?陈瞎子死了!”
我说,“陈瞎子都快九十岁的人了,死了正常!是不是得的急病死的?”
“上吊死的!都八十八岁了!”老张深感意外地对我说。
听此,我也颇感意外,吃惊地想:一个快九十岁的人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我跟老张说,“待会我俩去看一下!”
这陈瞎子本来不瞎,他年轻时,那时蒋军强行抓壮丁,陈瞎子怕当兵性命不保,为逃兵役,他便用灶膛内带着余热的草木灰塞到自己的眼睛里,活生生地呛瞎了自已的双眼。
陈瞎子眼瞎以后,失去了劳动能力,膝下还有四个小孩那时尚年幼要扶养,家庭的重担一下子都落在了妻子身上。
怜惜妻子,也迫于生计,后来因陈瞎子粗通文墨,人也机灵,便跟民间奇士学了一手算命打卦的手艺。
在下雨天,地里不便干农活的时候,或者农闲时节,妻子便用一根长约一米五左右、直径五公分许,削得很光洁的木棍,陈瞎子与妻子两人各执棍子两端,妻子在前面引路,陈瞎子随后,在村落挨家挨户吆喝着算命打卦。
夫妻两人时常在农户家门口走走停停,停下来的时候,妻子便摇起随身携带的铜铃来,那铜铃声音很大,铃音也很悦耳动听,很有节奏感。
儿时,每每听到那铜铃声,我便跟妈妈说,“陈瞎子来了!”铜铃那时在乡下即如同陈瞎子用以广告宣传和招徕生意的广播喇叭。
陈瞎子算命时日久了,据说很灵验,相信他的人多了起来,经常有人登门拜访他,叫帮忙算下命,当然,他若忙不过来的时候,需要提前跟他预约才行。
乡下人结婚拟定吉日要找他,人走失要找他,一个人患病很久,问下何时登天也要找他。他好似开了光的天眼,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有一次,陈瞎子遇到我,那时我年龄尚小,他说要给我算支命。
我问他,“你算得准吗?算一支多少钱?”
“你试一下,不准不要你钱!一支两块!”
听此,我想有意测试一下他到底算得准不准。
“我刚吃了午饭,那我请你算一下,我中午吃了什么菜?”我说,“如算得出,我就给你二块钱!准的话,再加你一块也行!”
“……”陈瞎子支吾了半天,开始说是青菜,又说是粉丝,然后又说是猪肉,但屡屡没有猜中,甭要谈一次性算中了。
“我是想给你算支命,不是猜你中午吃什么。你小孩子别闹!”陈瞎子自我解嘲地说,“算命归算命,晓得不?”
母亲相信算命,对算命的人也很是尊敬,她见我这种近乎亵渎神灵的行为,狠狠地数落了我一通,她还忙不迭地向陈瞎子夫妇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不要见怪!”
为了表示歉意,记得后来母亲将中午没吃完的菜和饭招待了陈瞎子夫妇,陈瞎子吃了菜后,方知道我当天中午食用的菜为淮扬名菜狮子头。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信陈瞎子算命了,当然也包括其他的瞎子算命。
很快,邻居老张过来叫我一同去看一下上吊的陈瞎子。我和老张到了陈瞎子老房子前,只见屋子内外早就挤满了来看望的人,很多人都在那议论纷纷。
我挤到正屋里一看,只见陈瞎子被放在一块门板上,闻讯赶来的他的女儿围在尸体旁边正不停地嚎啕大哭。
我再看向那尸体,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决定定睛再看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我很是恐惧。
只见陈瞎子双目圆睁,舌头伸出了好几公分长。
后听围观者称,上吊者咽气后大凡都是这副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样子。
那陈瞎子是如何死的呢?经过我对其他村民的了解中得知。
陈瞎子老婆最近病了,多日前已卧床不起,陈瞎子的饮食起居平时都是他妻子悉心照料的,虽有三个儿子,但都在遥远的地方,女儿也很少回来探望老夫妻俩。
老婆生病,陈瞎子一下麻烦大了,起床穿衣洗漱这些姑且不论,首先没有办法弄吃的,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不吃饿得慌,没吃的咋行呢?
陈瞎子在生活不便的情况下,可能万念俱灰绝望了,他便到侧屋摸出了一根麻绳,然后,摸索着爬到屋子里的八仙桌上,以八仙桌垫脚,再摸到矮屋里的房上横梁,将绳子穿过横梁打了个麻绳死结套,将整个头颈摸索着钻入死结套中,头一伸,脚一蹬,拽紧绳子就吊死了。
“造孽呀,八十八岁了上吊去寻死。”众人都发出如此的喟叹,表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