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武帝司马炎,是晋朝的开国皇帝,以好色而闻名于世。好色不是坏事。战国时候,齐威王曾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孟子安慰道:“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意思是,大王好色没关系,只要让老百姓也能享受到这种乐趣就可以了。同理,大王贪财也没关系,只要老百姓富足就可以了。然而晋武帝好色,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泰始九年(273年),晋武帝下令采选官僚贵族的女儿进宫。而且规定,采选结束之前,禁止天下人结婚。名家大族的女儿,多以“败衣粹貌”来消极抗拒。次年,又取普通百姓和下层官吏的女儿三千人进宫。民间母女相送,哭声延绵于宫墙内外。消灭吴国之后,晋武帝又将吴主孙皓宫中的三千女子全部纳入自己囊中。这样一来,他的后宫佳丽就超过万数了。这是个什么概念?就他算一天“御”一个,也得三十年才打完一圈。绝大多数女人,他恐怕连名字都叫不上。知道名字的,也不一定对得上长相。这就产生了一个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问题:如何“翻牌子”?
晋武帝的解决办法很简单:他乘坐羊车在后宫游乐,羊在哪里停下不走,他就在哪里过夜。既然皇帝将性生活交给羊来安排,便难免会有人打羊的主意。羊爱吃草,也爱舔盐。有些聪明的嫔妃,在房门上插上竹叶,在门前浇洒盐水,引诱羊将车停在自己的门口,史称“羊车望幸”。但这种做法没有技术含量,很快大家都学会了。晋武帝的后宫中,竹叶迎风飘,盐比胭脂贵,也是史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晋武帝如此好色,却是个耙耳朵。他的皇后杨艳,是个嫉妒心特别强的女人。泰始年间选秀,主考官便是杨艳。她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的原则,对于稍有姿色的女子,一律打叉。只有那些手粗脚大、勉强看得过去的女子,才入她的法眼。眼看着漂亮女人一个一个被赶走,晋武帝在一旁抓耳挠腮,计无可施。突然瞟到大臣卞藩的女儿长得挺可爱的,赶紧跑过去,用扇子遮住她的脸,对皇后说:“这个不错。”想用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打动皇后,求她法外开恩。没想到皇后将眼睛一横,说:“卞家三世为后族,这孩子怎么能够屈居人下呢?”言下之意:你喜欢啊?那就让她来当皇后罗!晋武帝不敢,只得悻悻地放下扇子,垂头丧气地走了。
由此可知,晋武帝的后宫,号称佳丽过万,真正好看的有如凤毛麟角。羊车望幸的故事,听起来令男人神往,实际上透着无奈——反正都不好看,睡谁不是睡呢?写《三都赋》的左思,是出了名的文良颜丑。她的妹妹左芬,同样才华横溢而相貌欠恭,却在宫中当上了贵嫔。不是晋武帝贤贤易色,而是他实在没办法啊!
当然,晋武帝也有他的心头好。镇军大将军胡奋之女胡芳,刚入宫时,哭得一塌糊涂。左右劝阻:“别哭了,小心陛下听到。”胡芳说:“你管我?我死都不怕,还怕陛下?”晋武帝在幕后听到,立马对这女子有了好感,下令册封其为贵嫔。
胡芳性格坦率,大方得体,不爱矫饰。晋武帝和她相处,总是感觉很自在,因而也对她最宠爱,赐其待遇,仅次于皇后。不消说,胡芳是不用每天插竹叶,洒盐水,翘首以待皇帝临幸的。晋武帝和她玩摴蒱(一种赌博游戏),两个人发生争执,胡芳毫不相让,弄伤了晋武帝了手指。晋武帝一时发怒,骂道:“你还真是个将种!”将者,犟也,一语双关。胡芳反唇相讥:“我父亲北伐公孙、西距诸葛,我难道能不是将种?”胡奋确实参加过北伐公孙渊、西距诸葛亮的战争,而且都是在晋武帝的祖父司马懿的麾下任职。胡芳言下之意,我是犟种,你难道不是?晋武帝无言以对。
杨皇后死的时候,胡芳本来是最有希望上位的。但是杨皇后拉着晋武帝的手,哭得凄凄切切,一定要他再娶自己的堂妹扬芷。晋武帝不忍心拒绝,于是续立杨芷为皇后。晋武帝死后,杨芷的父亲杨骏以国丈的身份独揽大权,引发宗室与外戚的争斗,拉开了“八王之乱”的序幕。晋朝的江山,从那时候开始风雨飘摇;中原数百年的动荡,始于司马后宫的混乱。列位看官须知,怕老婆是件好事,但有时候也是坏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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