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29期“简”的专题活动。
大年初一早上,对襟长衫、三寸金莲老太太盘腿端坐在炕头,接受子孙晚辈磕头拜年。
三娃子好奇地瞧着大伯、父亲他们跪下来。
“妈,过年好。”头磕在地上“咣咣”作响。
平时神色庄重的他们变得乖巧温顺,和小孩子一样。
“三娃子过来,给奶磕头。”
三娃子觉得好玩,照着大人样子,叩头。
额前红了,三娃子不哭反而嘻嘻地笑。
这一年,三娃子五岁。
转眼第二个年头。
大伯、父亲,同辈哥姐们依次给奶奶磕头,三娃子也跟着做。
“婶子过年好!”近门家族叔伯也都来给老太太磕头拜年。
一时间,不大的房间里一会你来了,他去了,热闹。
第三个年头。
三娃子个儿长高了,脸皮却薄了。
要匍伏在老太太脚下,觉得不好意思,老太太,大人们的目光,带有一丝玩味。
“人们为什么要给老太太磕头呢?”
“老太太岁数大,是长辈。晚辈就要给长辈磕头拜年。”
三娃子似乎懂得了。
第四个年头。
老太太依旧盘腿端坐炕头,人们走上前,双膝抵地,伏身叩首。
三娃子麻木了。
“过年别再给我磕头了,你们岁数也都不小了。”
“哦。”
第五个年头,便不见磕头。
大伯来了也只是说说话。
偏有个未出五服的叔叔执意磕了个儿头,“老婶,过年好。”
问候过,坐下来又叙起老一辈之间的情义。那年冬天极寒,他父亲有过来帮孤寡老太太抹墙胚。
三娃子听着故事,身上暖暖的。
那位叔叔很爱说,说着说着会自我激动起来,这时就见有唾液沫子溅出,翻过手掌在嘴边一抹,所有故事就尽在其中了。
什么老祖宗哥几个,哪年哪有从山东过来,开荒种地,娶妻生子。生活环境怎么艰苦,一大家子如何相互照顾,扶持。到今天是多少多少代了。树大分枝,现在谁家是近门,谁家是远门。
三娃子听着有些绕,却是亲近。
我们都姓什么的,一个老祖宗呢。他走在街上,碰到同族的人无论关系远近,心里在嘀咕。
口上说,
“大伯好!”
“叔好!”
长辈,我们一家人,要比别姓的人亲近。
三娃子踏实,温暖。
第六个年头。
自家大伯近中午才过来,闺女、儿子没一起来。
近门的叔伯陆续来了几个,但待上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都离开了。
“谁,今年不见来呢。”
三娃子知道老太太和父亲说起的是那位未出五服的叔叔。
“是啊,他今年怎么会不来了呢。”
见不到他的影子,三娃子还真有点想,虽然他说起的话题自己几乎都能背出来。但少了他的存在,空气变得异常冷淡。
第七个年头。
大伯还有来,坐上一会儿。
近门叔伯没有来。
三娃子再走到街上,碰见了那位未出五服的叔叔。
“叔,好。”
那位叔叔明显一怔,仿佛记得以前见面都是他先开口的:
“三娃子,去哪玩?”
可是今天却掉了个个儿,这倒显得有些尴尬了。
“好,好。”
三娃子感觉和他之间多了一层隔阂,虽然未出五服叔叔的回话仅仅两个字,淡薄如水。
“我们可是一个祖先的,我们可是一个祖先的。”
三娃子又嘀咕起来,生怕一不小心会有遗忘。
年长了,记性怎么好像差了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