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片的葵叶落下,寂静的老巷里,连叶子落地的声音也是悄悄的。街石还未向晚,所有的门早已紧闭;空中飘着几缕寂寞的炊烟,在吹寂的冷风里飘摇;没有大人的呦喝,没有孩童的玩闹;没有鸟鸣,没有秋虫的聒噪。只有一只老狗轻轻走过,转瞬在墙角慢慢隐去。深秋未至,村落的世界如同死去。
远山寒雾,包裹着这沈寂下的土地;荒芜之上,斜落几棵只剩枯枝的老树;空荡的田野之间,几声孤零的鸦叫在凄索。雾更大了,连同小小的村庄,隐隐的淡去。世界一片苍茫,像被抽去了颜色,只剩下灰与黄的萧然在叹息。
村子比以前更大了,但看不见几个人影。村角新建的房子堂皇明丽,沿着水泥道,一路延伸到陌生的世界。那棵老樟仍挺立在村头,在冷风中,枝头还有翠绿在闪烁。地面铺上了整齐的石砖,却只有空寂;上面消散的,是曾经樟影下,杂草斑驳地面上的欢声笑语。一切都在远去,只有眼前的这棵老樟,在无声的沉默中,站成了永恒。
池塘也枯寂了,满塘衰黄的胡芦草体,像是没有灵魂的眼睛,留下的浊黄泪滴。水,也是需要孩子关爱的。但人们把围栏竖起,池塘成为养殖之地,而被废弃后,只剩下脏藉的肥料,以及荒草的占据。当故乡最后的澄澈散去,会有多少人的心中长满枯黄的野棘?至少,还有一个人会为此流泪,满身俱颓。但谁又曾想过风吹掉头一去后,一切都会消散呢?
岁月改变了太多,屋顶驳碎的瓦片,檐角沧桑的风痕,以及一个一个逝去,曾照顾我童年的老人。这世间的遗憾太多,很多东西都是在悄无声息中离去。一座座的墙屋被推倒,而在还未拆除的老墙上,依稀还能找到当时的记忆,只是上面刻满了图案以及一些稚嫩的话语。一代一代的人的痕迹在消散,而新生的孩童,却帮我们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填补着画面。当我们在面对逝去的故乡而失落时,却也是新的孩子们唯一的且珍贵的田园。总会有人,帮我们记忆好这方小小的世界吧。
似乎放下了什么,我的脚步轻盈起来。绕着村庄,我像曾经一样的,走了一遍又一遍。路上,我碰到一个玩耍的孩童,在聚精会神的寻觅着,希翼发现前世的秘密;像我曾经一样的,孤独而孜孜不倦的探索着这方小小的天地。我叫住了他,想和他说些什么,或许想戏谑一下,或许是童年还存留的奇异想法,但不知从何说起,我笑了笑,说出口时却已变成一句郑重的问语:一个人的田园,是怎样的呢?
没有答案,仿佛在梦境里一片银色的湖水上轻轻划过,泛若云烟。我走了,在这寂寥离别的时候,请允许一些人的断肠。但我想和那个孩子一样,在来年的夏天,在望不到边的碧绿稻田里,小心翼翼地寻找到前世的故乡。